看見音樂在草原上飛

范俊逸

              我們「聽」到了音樂，

              而他「看」到了音樂，

  音樂在他的心中，

  是紅、橙、黃、綠、藍、靛、紫

  各種炫麗的色彩，

  比霓虹還繽紛，

  比花朵還芬芳。

認識他，是在一所大學的民歌演唱會上。

我坐在評審席，專注地聆聽每一位同學的演出。參差的演唱水準中，突然聽到一串極富情感的琴音，毫不含蓄地直搗我的心扉。

曲終，看他站起來，在一位同學的牽引下，緩緩地離開舞台。

他，阿傑，一出生便看不見這個世界。

爸爸是開卡車的司機，從小進了啟明學校，練就一手好鋼琴，憑著敏銳的情感和洋溢的才華，贏得許多讚賞和友誼。

沒有自卑自憐的個性，開朗充滿企圖心的態度，使得朋友和他相處格外輕鬆。和他約會，不必專程去接送，時間一到，他便出現在約見地點。有時候，和他走在路上，常常忘了他看不見，就逕自走自己的。他也不喊你，聽著聲音，跟緊你的腳步。

我問他，陽光和月亮有何不同？他說：味道和溼度可以分辨；顏色對你有沒有意義？他說：只是一個個聲音的符號；喜歡美女嗎？他說：愛死了！

說了一個故事給我聽：有一天，他佇立在沙灘上，聽到右邊的浪，凶猛地撲向岩石，發出滔天的怒吼。而後，左邊的浪，溫柔徐緩地隨風而來。他正期待右腳可以迎接海浪，沒想到漫過他足踝的，竟是來自左邊的浪。

原來溫柔的力量可以賽過凶猛。

我們「聽」到了音樂，而他「看」到了音樂，音樂在他的心中，是紅、橙、黃、綠、藍、靛、紫各種炫麗的色彩，比霓虹還繽紛，比花朵還芬芳。

為他寫了一首歌，只有五句歌詞：

我看見音樂在草原上飛，

我看見快樂在山谷裡飛，

我看見謊言在城市裡飛，

我看見悲傷在眼裡飛，

我看見希望在笑容裡飛。

只要他打開鋼琴蓋，那些載滿深情的旋律，便從指縫和琴鍵之間成群地飛了出來……

他

看見音樂

在草原上

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