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

我該在滿天星斗的夜晚向你告別

月　是一片皎白

雲　兀自散開來

清露　是黎明前遺落的淚珠

夢　擱淺在異鄉的街道　而我

此去經年

颶風捲起狂沙

巨浪飆向心海

當想念成形　思念成災

我寂寞小城　潰不成軍殘雲散亂

漫延開來的一地心亂與哀悽　對你

心事成謎

無際天空　無垠蒼穹

點點繁星　點點心愁

望向極目的十二星宿之外

那漂渺的雲霧如夢撲朔

掩上的孤單總伴獨行的足跡　旅途

步步是寂

青春走遠　不復回返的歡顏

在心上永寫哀恆的心傷　我在夜色

難掩寞寂的慌張與心神的寥落
低迴心中的流浪者之歌依仍諳啞吟唱

句句　斯人已渺　聲聲　不如歸去

是不是這樣的季節　星空高遠總如牛郎織女之對望

是不是這樣的離別　淡遠情逝就像永訣七世的七夕

雨　飄在沒有星星的夜晚

淚　灑在沒有感覺的臉頰

我不知

風　該往那個風向吹

情　該往那個方向寄　顧望

總是心傷

情路走完已無法回頭　緣份用盡再續已無意義

愛戀溫柔的失溫總輕易得讓人不察

海誓山盟的毀約更像手底洩漏的流沙

失落　是錯失的不懂珍惜

黯然　是錯過的最後表情

關於愛情　我們不懂的永遠比懂的多

關於感情　我們總難以相信地久天長

黑夜的靜空　獨鰲聳立的101巨人

以囫圇的巨口吞噬人間寂寞

卻居高臨下釋放更多的憂傷

讓　台北的　夜更顯深灰　 靜更顯清寂

我的微笑早就凍結唇齒間

在你不再凝望後

我想我們都不喜歡冰冷

但卻更無力抗拒那燦艷如花的嬌靨

歲月在靜夜中擱淺　時光在星輝中歇息

而恆河的擺渡卻依然向前

烈焰的青春曾燃燒過短暫的夏季

當鳳凰火滅　蒼白鎖心　也許　我該悄然引退

將前塵往事盡付款款笑談

在陡帶起的一縷風　一翦波中告別

帶著相思重新上道　我的愛

我的容顏

就像揮別一個紀念日般，當年的當時，寫下了這麼一段自以為詩的文字，除了曝曬久漬受潮的心情外，以書寫掩埋記憶的殘骸，讓手攤掌如換季，一直是自己唯一僅會的告別儀式。

總想不起來是因有記憶所以才以文為誌，還是因怕遺忘所以點字成文，祇知道當寫下生平第一首詩後，黃昏掩上，時光退潮，岩石裸露於擊岬海岸，筆觸停頓在摺頁的一角；靜止的空間、停頓的鐘擺，總將時間逐出聲音之外，四周是種靜態的流動，心卻趨向毀滅的不再所感。

一股冷意，自對角暗巷帶進一室空屋的寂寥。

一切靜而未聞，彷未發生。

一切也懸而未決，彷若山雨欲來。

初秋午后，窗外斜斜插入一抹殘陽，雪地極光般的冷寂，恍恍讓人錯覺時光節節敗退，唯獨一縷冷香空幽窗前……。於斑剝光影下，心思沿筆尖游走，字跡卻在起筆處就已傾斜。

一種痛，是時光流逝不復的感傷，是人生如幻一場的迷茫。

感覺生命不斷直線加速，而我所駐足的場景卻一直掩後退步；凍結的沙漏、轉身的背後，究竟是走盡的殊途還是道盡的緣份，讓人如此倦怠這一方的書寫？

當面對無解答案時，常慣以時間說予答案，有時等閒白頭，卻才驚覺自有定見的答案其實一直存放心中，不予言破。祇是怯懦如我，唯以背向，心境才得與轉涼的季節同時冷下，換來暗夜下的雪地無聲。

而我以時間所堆砌的答案，就像潮來汐往的浪，雖翻湧、雖上岸，但正也與蝕蝕消退的海岸線般，浪淘千古終也水過無痕，展於眼底，依然是條無止無盡的堤岸迤邐在前；若真要憑空垂弔，唯豎耳細聽，或有一聲風浪捲過一叢矢車菊的低喟，讓人有錯覺的想像。

除此之外，就是寂靜光影下，彷彿的略有所感……略有所悟……與略有所歎。

我其實不喜回憶，更不喜以介入者的姿態陪同回憶。尤其當甚麼都不存、甚麼都不是時，回憶變成一種令人不忍也不堪的耽溺，而我向來厭倦活在關起房門的屋內，不出情境。

因此，在當年當時已惘的心境中，更多的嗒然其實來自於我對人性反差下的失落。所以，寫起這詩時的心境，不是悼念一段曾經的姿態，反像遠遠目送轉身離去的身影，那背後甩下的一地碎裂聲所激起的悚然。

「寫詩，必須世間有情人共同參與，才會產生節奏¹」。相對地，記憶若已失去重回現場的意圖，那又如何在浪已止息的此刻，讓昔年情懷再次洶湧一次？對詩，我因沒從沒譜過旋律，鍵入音階，因此荒腔走版好似也就那麼理所當然，那麼可被原諒了。

因而，此刻重看此詩，已然忘掉寫作動機與章節內容的我，祇覺靦然，那強行探頭的啼聲還真是青澀到讓人不忍卒聞。

「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座島嶼，藉文字呼息而靜謐²」。這是個紀念日，容許我再次以詩呼喚心中曾有過的那座島嶼！

¹李進文

²寶瓶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