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冤枉啊

老師您好:

知道您幾年前退休了，一生教職劃下句點。

一輩子從事教職，桃李滿天下。一個不突出的學生，想必不會在您的回憶中出現。年紀大了，會忘記很多事情，但是，童年的記憶卻鮮明剔透的陪伴著我。

    我是大潭國小第十五屆的學生，您是我三年級的導師。我們教室在學校座北朝南那棟，最靠海的邊間。右後方有間廁所，旁邊種了一排夾竹桃。在那間教室我學會了受用無窮的九九乘法，加減乘除。感謝老師的授業，解惑。在那間教室裡，應當要有我溫馨的回憶。

    當年沒有嚴格禁止體罰，發考卷那天，屁股墊抹布，小手掌猛擦生薑，現在回想起來仍然覺得有趣，也是幾十年後同學會，大夥開心的話題。到了這把年紀，沒有人怪老師當年下手時的狠勁，都說；自己不用功，活該，打給他死。

    五年級時有次上課，當時的田老師晚到，所有的男同學都離開座位，玩彈珠，打尪仔標，彈橡皮筋。教室裡塵土飛揚，一片歡樂。其實田老師已經在教室窗外站了好久。大家在使眼色，打暗號中回到座位，安靜下來。田老師把一票男同學海K了一頓。眼光卻始終沒落在我身上，我知道他沒在罵我，因為，我一直都沒有離開過座位。敘述這一段，是想跟您說；我雖然學業成績平平，但是，絕對是個守規矩的學生，因為，除了考試成績不符要求外，學生時代，我不曾因為調皮搗蛋而單獨被處罰過。

    這樣引以為傲的紀錄，卻因為您而中斷。

    事情發生在一次班會上。有一同學向老師報告，說在其桌面上被寫了髒話，於是您展開調查，坐在她前面的我和向○○同學被叫到黑板寫字，好校對筆跡，結果，無法判定何人所為。您進一步向我倆把脈，說是寫的人會比較緊張，心跳脈博會加快，在證據沒有確鑿下，您判定我是寫那段髒話的人，第一時間我沒有承認，您開始甩我耳光，一直我都沒承認，您也一直沒停下來，昏天地暗中記不得挨了多久，多少次。班會停了下來，全部同學噤若寒蟬，看著我被嚴刑逼供，屈打成招。

    臉頰的痛可以忍受，不到十歲的孩子，如何承受得了這莫名奇妙的委屈。下課鐘聲響起，我嚎啕大哭。稚嫩臉頰上的手掌印，幾天後退去了，小學六年唯一一次傷心委屈的記憶卻陪著我成長。

    慶幸的是，當時您有叫我牙齒咬緊，也沒傷到我耳膜，身體在痛過，哭過之後，並未留下傷害，只是心理及課業的學習卻影響了我大半輩子。您沒打斷我的牙齒，卻打掉我學習的興趣。自然也打掉考券上的分數，以及一個小男孩最珍貴的快樂童年。老師 ! 您怎麼可以這麼不小心?

    寫這封信，其實心理掙扎很久，要以怎樣的態度和胸襟來跟老師說這段不堪的童年往事?照實敘述，一定會在您的教職生涯留下不好記憶，在您退休，安養晚年之際，實在有些殘忍，有違一個學生對老師該有的尊重。只是，我想讓您知道事情的真相。(不管您記不記得這件事) 學生向老師說這些，應是忤逆犯上。但是我能力有限，我無法要說清楚，又能避免難堪。年歲漸長，人情世故，分寸拿捏應更為精準，我卻無法做到。老師，我很抱歉。

  後記:

     此信以掛號寄出，隔天即接到老師的道歉電話，他已經不記得這件事，但是，他記得在教學生涯中，常會用把脈的方式抓出調皮搗蛋又不承認的學生。

聊天中，他也表示當年會以這種不科學的辦案方式抓兇手，覺得不可思議。電話掛斷前，我向老師表達，我已釋懷。

     前日跟向○○同學提及此事，他哈哈一笑的說 : 我心跳從小每分鐘就只有五十下。頓時我臉上三條線，活了大半輩子才明白，原來我是這樣被「陷害」的。

    天下偶有不是的父母，也偶有不是的老師。衷心希望，還在工作崗位的老師們，若干年退休後，不會收到一封類似的信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