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轉變我家庭經濟的重要工具，母親當初毅然決然地投入幼教，我們並不看好，因為年輕不懂事吧，記得，我們三個女兒都還是學生，只懂得念書、考試，考的不夠好，母親可是又罰寫又罰站的。而今年，母親跟我們提起體力不如從前，畢竟已屆七旬，是該退休。「妳們又沒有興趣當我的接班人，我還能撐多久真沒把握，身體一天不如昨天，就結束吧。」大姐跟我使了眼色，我知道她的意思，可是，自始至終我從沒承諾過會接手啊，更何況我現在的狀況，當然以復健為優先。「妳不會辭掉香港的工作啊？反正妳的錢夠用的很，退休退休，把妳何文田的房子賣掉，台北多的是超高級住宅區，嗯，但沒有古天樂住旁邊。」我給了大姐一個鬼臉。「好了好了，妳們姐妹倆都沒錯，沒興趣的事業做起來很累，就這麼說定，結束吧。」母親是了解我們，大姐與我對國際貿易比較有興趣，那種尋找客戶的過程，像坐雲霄飛車一般，到最後征服買主的心，實在太有踏實感啊；又回頭尋找製作廠商時，談好價格，訂單一張一張的下，飯局一頓一頓的推掉，看著協力廠商的臉色起伏，真是最快樂的時刻。

很久很久前，大姐與我紛紛表態，以個性來說，我們都不是溫柔的令人投降的女孩，對小孩也沒足夠的耐心與愛心，所以，幼稚園的永續經營就找二姐吧，結果，二姐也不是太高的興趣，這三十年來都是母親自己管理，最忙不過來也就是請兩位主任、與各班老師們多費心，畢竟，三百位小朋友的第一段成長學習很重要。三十年，扣除母親剛接手的小型幼稚園三年，真正開始邁入大型教學園的的時間，至今，竟也二十七年了，我從一個小六學生成了一名中年婦女，時間總是無情的提醒催人老。當母親宣布了幼稚園事業將成功落幕，很多家長的神色黯淡：「這樣，我們上哪裡去找一間有這麼大場地、乾淨、親切的態度，老師負責的幼稚園呢？」，「呃，我真是不得已，年紀大身體差，真的該畫上休止符了。」期末的幾天我總有一些甜點、蛋糕、奶茶可吃，原來是家長們買這些來回饋老師們的辛勞，拿著一杯奶茶，我划到窗戶邊，「A醬，妳妹妹不來玩？」，「她等下就來，我們先一起玩吧。」一群日文湧進了耳朵，那是日籍小朋友們的對話，因為地點的關係，許多日商公司在幼稚園的附近，且日籍家長們的口口相傳，有了這些加持，幼稚園向來都有十幾位的日本籍小朋友，來學國語，當然，在下課時間是被允許以日文交談的。「殘念ㄋㄟ，我還希望妳們繼續經營，因為珍珠醬的小妹下學期就要來學中文了，凡事拜託ㄋㄟ。」一位年輕的日本媽媽正在跟母親表達，似乎臨時的空白了她接下來的打算，這些日籍家長對母親的經營總是讚歎。

最後一次的畢業典禮終於還是來了。

晚餐是與老師員工們一起度過的聚餐，聽著他們的敘述，典禮的過程就如我嘴裡的佳餚，一樣豐富與值得紀錄。「園長，今天好多人在台下哭了，妳在說感謝詞的時候，連男的家長都在哭，像馬路降的爸爸….」，「對啊，王曉琪的媽媽一直說不要結束啦，他們找不到適合的幼稚園….」，「都說要適應新的環境很麻煩也很困難耶。」大中小班的老師們，你來我往的一句一句的講，聽到這邊再看著母親眼角的皺紋，我不由得驕傲了起來，從剛開始的十幾位小朋友，到全盛時期的三百位學生，再到今天完美的結束，學生的數量因為經濟的泡沫化，與幼稚園的超越普及化，即使不如以往的熱鬧數字，但是，還是有著讓家長們不願離開的魅力，這就是一種成功與完美的結合，一個讓人無法灑脫的結束。母親拿起杯子跟員工們一起輕碰杯邊，表達了她的謝意，大家歡笑著、鼓掌著、也齊聲說著：「謝謝園長」。這時，有一位高挑的女孩走近母親，左手拿著一杯開水，右手牽著一位小女孩，「園長，還記得我嗎？我是第四屆的學生方瑩娟，這是我的女兒，我們坐在隔壁桌吃飯，要祝賀園長退休愉快，永保青春，您還是跟二十年前一樣，謝謝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