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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1/08/04 11:30:02瀏覽1227｜回應13｜推薦67 | |
那年他才十七﹐還是留著個光頭的高中生。 有一次﹐ 從南部坐火車到台北﹐ 前座的一對情侶兩個人就這樣手握著手﹐頭靠著頭﹐ 有時齟齟低語﹐ 有時閉目養神﹐有時面對面啄吻。他坐在後面﹐ 一路看著他倆﹐心裡好羨慕﹐ 覺得他們真幸福。 ” 兩個人頭靠著頭﹐手握著手﹐ 坐在車上﹐ 邁向一樣的目的地 “ 成為他心底一幅靜止的畫面﹐ 那幅畫﹐就叫幸福。 把娜的手埋在自己的手心裡， 和娜頭靠著頭，低頭吻娜， 這些動作是這麼自然， 順理成章，愛一個人， 自然就想這樣作。娜也欣然接受他的愛撫。 可是， 為什麼和麗在一起， 就沒辦法這樣呢 ? 他想像如果現在身旁坐的是麗， 他一拉她的手， 她一定以為他吃錯藥了， 然後她會很彆扭得把手縮回來。事實上， 假設歸假設， 要他去拉她的手， 他也作不出來。 ” 那麼， 問題出在那裡呢 ? “ 克望向窗外， 一片白茫茫， 什麼都看不到。 就像他在婚姻裡， 總覺得自己浮在空中，輕飄飄得， 看不到希望。就這樣死去嗎 ? 將剩下的生命交給一個沒有愛情的婚姻? “ 你在想什麼 ? ” 娜醒了, 用手在他眼前晃晃，撒嬌得問. “ 想妳 ”，克忍不住低頭吻她一下。 為什麼， 娜的每一個動作， 都能挑動他的心弦? 而麗的一言一語， 只會讓彼此的隔閡越來越深? 長期的個性不合，年輕時還會因為彼此對旅行， 生孩子， 交際等的看法不同而起爭執，女兒上大學後，也許一方面因為孩子不在家， 少了共同話題， 一方面兩人都邁入中年，該吵的都吵完了，知道再吵， 也不會改變什麼。 慢慢得， 像有默契似的， 兩人不再爭執， 只是相敬如冰，各過各的， 她出門前會盡職得先把飯菜煮好， 他若出差或晚回家， 她會留個紙條告訴他什麼該吃， 什麼該熱。 他雖一天見不到她幾個小時， 也會每天盡職得回家睡覺。 除非出差， 否則絕不會在外頭過夜。 看到空服人員走過﹐ 克問娜要不要喝點什麼 ? 剛剛她在睡覺﹐ 錯過了飲料時間﹐娜叫了杯番茄汁﹐ 他點紅酒﹐ 要兩個杯子。 酒來了﹐ 他倒半滿在兩個杯中﹐拿一杯給娜﹐然後舉起自己的杯﹐說 “ 娜﹐ 謝謝妳陪我來出差 ” “ 謝謝教授帶我來學術會議遠足 ” 娜愛嬌得揪他一眼. 可不是嗎 ? 每次帶娜出來﹐都像小學生去遠足﹐ 遠足前好興奮﹐ 幻想著書包裡要帶什麼,蘋果? 森永牛奶糖? 豬排三明治? 遠足回來後的頭幾天﹐ 還會天天想著遠足的情景﹐ 期待夢想著下一次的旅行。 和娜去遠足﹐ 總帶給他無比的興奮和快樂。 和麗呢 ? 拗不過他的堅持﹐他們也出門旅行過幾去﹐ 有女兒同行時﹐ 問題比較少﹐ 一切以女兒為中心﹐ 話題總以她為主。 有幾次他們單獨旅行﹐ 那真是很無奈的經驗。 他想起五年級時﹐有一次去遠足﹐ 班上一個同學叫賴天柱﹐ 他腳受傷剛復員﹐ 他媽媽來學校送老師一盒香腸﹐ 請老師特別關照他﹐ 老師就叫他這個班長要照顧他﹐ 他就一路跟在他旁邊。 那是他記憶中最無聊的一次遠足。 他跟賴天柱本來講話就不投機。 他可以幫他拿背包﹐ 倒水﹐ 剝橘子﹐有一搭﹐ 沒一搭得聊天。可是他眼睛老望著別同學三五成群談笑風生的樣子。 恨不得遠足趕快結束。 和麗去旅行﹐ 他常常暗地希望旅行趕快結束﹐ 可以躲回自己的書房和辦公室。 他和麗曾嘗試過讓婚姻起死回生﹐ 也曾一起去聽過幾場婚姻講座﹐ 談的多是如何在婚姻裡存款﹐ 如何取款﹐ 如何改善溝通技巧﹐ 如何快快的聽﹐慢慢的說﹐道理聽了一大堆﹐ 他自信這些技巧他都作得到﹐ 但是﹐ 愛﹐ 是技巧好就愛得出來的嗎? 和一個人來不來電﹐ 是勉強得來的嗎 ? 在一個宴會裡﹐ 有些人令你特別感興趣﹐ 在公司﹐ 在學校﹐你跟某些人就是特別投緣﹐ 和某些人在一起﹐ 你覺得說不出的舒服。 當在配偶身上尋不到這種感覺時﹐ 偽裝得出來嗎? 酒才剛喝完﹐ 飛機忽然搖晃得很厲害﹐ 駕駛員廣播有氣流﹐要大家迅速回到座位﹐空服人員忙著要大家桌子收進去。 因為工作的關係﹐克常常坐飛機。每次飛機起飛前﹐他都會升起一股無邊的寂寞。想像著﹐ 這趟坐上飛機﹐ 是否能夠活著回來? 如果飛機失事﹐ 那麼﹐ 來這一生﹐究竟是為什麼? 值得走這一趟嗎? 每次這樣一想﹐他就覺得全身輕飄飄﹐ 像化成一根羽毛﹐隨時可隨風而去﹐ 越飛越高﹐ 直到消失蹤影。 生有重於泰山﹐ 輕如鴻毛﹐ 他在學術界多年﹐ 雖留下數十篇論文﹐ 但那頂多只不過是網上數億資料的一部份﹐ 幸運的話﹐也許在某圖書館佔上一角。 他不在乎﹐死後是否重﹐ 他卻在乎﹐ 在死前的那一刻﹐ 是否無憾。 沒有愛情的人生將會令他覺得遺憾﹐ 像一根沒有重量的羽毛。他要自己在死前﹐ 至少能對自己說﹕ 這一生﹐ 我已愛過我真正想愛的人。 只有愛﹐ 會讓他感覺到自己存在過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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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創作｜連載小說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