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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0/31 18:44:25瀏覽3018|回應7|推薦76 | |
週末的午後,積累了一星期的焦慮,每個人無不盼望解脫的一刻到來。人們從四面八方湧進越蓋越大的購物商場。商場四周玻璃帷幕窗明几淨,站在如履帶般,綿延直上的電扶梯上,我也跟著假日人潮緩慢的朝接近慾望的頂端攀升。 看著琳瑯滿目的商品、服飾,你懷疑周圍的人潮裡,有多少人有足夠的時間真正思考著自己需要什麼,或者說大部分人的思緒在進入購物商場的那一剎那,已經和自己的大腦失去了聯繫,甚至不聽使喚,只任由櫥窗張牙舞爪,帶著些許媚惑、貪婪的音調,滔滔不絕跟你發散「你很需要這個、你更需要那個」的訊息,企圖迷幻每個人的中樞神經。 女兒拉著媽媽的手,不斷對著櫥窗裡才剛上架的新款服裝指指點點,在更衣間進進出出,興奮的表情全寫在臉上。 趁著母與女試衣服的空檔,我走到戶外開闊的廣場坐下享受溫暖的秋陽,看著成群的鴿子漫無目的的來回踱步,啄食人們拋給牠們的麵包屑。想在拜金的購物商場裡,維持超然灑脫的心情,是一件可笑的事情,尤其和熙來攘往、雀躍聒噪的人群比較,一個男子裝作若無其事,在購物商場的廣場上餵食鴿子的影像,和背景是如此格格不入,倒像是剛被這個歡樂城市給遺棄的可憐蟲。 我抬起頭看著她,兩個人之間有著幾秒鐘的沉默。妳怎麼會在這裡?妳一個人來嗎?這些年妳都去了哪裡?結婚以後過得好嗎?當塵封多年的記憶,開始又慢慢鮮明起來之後,心裡一下子突然湧出成千上萬個問題,而這麼多問題都等待著答案。 她的眼神老早就告訴了我她是誰,而我努力思索著該開口說些甚麼。 「嗯,我約了朋友一起出來買一些東西。你呢?結婚了吧?有幾個小孩了?」 我們之間顯得有點陌生,但是我們卻又曾經那麼熟悉過,我的思緒試著重新回到十幾年前的時光隧道裡。那一年的夏天,我手裡握著電話筒,撥著她的號碼。 「請問葉琳在嗎?」 「她已經結婚了!」話筒另一端突如其來的男子聲音,給了我一個這樣怪異又粗魯的回答。 「喔,對不起!」一點也沒預料到是這樣的回答,心頭一陣慌亂,也不知道為什麼,倉皇之中我只想到對不起三個字,好像我曾經對對方做了甚麼錯事。 女孩不告而別,不,更確切的說法應該是棄我而去吧?事前,我沒有收到她隻字片語,事後,沒有任何的解釋。有一個愛爾蘭人王爾德這麼形容說:「真的朋友,總是會從正面插你一刀。」如果真是這樣,至少我還可以知道怎麼一回事,讓你知道傷害正朝著你迎面而來,而你可以準備面對傷害,你不必像個傻子,只能握著話筒愣在一旁,然後頻頻用「對不起」掩飾自己的驚惶失措。 我和葉琳的故事,從畢業多年以後的一次同學會開始。難得的聚會讓久未聯繫的同學們都到齊了。其中,葉琳已經從商專畢業進入職場,舉手投足之間落落大方,讓人很難從她身上把眼神移開。聚會結束後,同學們逐漸散去,我和葉琳走在路上,氣氛加上兩人隱隱約約的默契,讓我們一直靠的很近,兩人的手在不經意之間碰觸在一起。幾次以後,我鼓起勇氣牽住了她的手,而她當下也沒有抗拒或掙脫,於是被點燃的火苗瞬間急速昇華成愛情的烈火。 有一次我們並肩坐在山丘上眺望台北的夜色,她的頭輕輕斜靠在我的肩上。仲夏夜浪漫的氣氛,像是一個深不可測的漩渦,一下子就把兩人捲了進去。我們兩個人情不自禁,旁若無人的緊緊相擁,吻了起來,吻得那麼激情,那麼融入。路過的車子,紛紛自動關掉頭燈,讓我們沉浸在愛的世界裡。 「你知道嗎?我是斷腸人在天涯!」有一天,葉琳突然跟我說。 「什麼?」 「你看這裡,我開過刀,盲腸。」她指著開刀的地方讓我看。 「喔,斷腸人漂泊天涯,很浪漫呀。」我親吻著她開刀留下的印記。 「不,我是說真的,你會讓我傷心嗎?」 「不會,我不會讓妳傷心的,看見妳落淚我會很不忍心的。」我告訴她,真心誠意的。 然而愛情哲學的規則一,就是沒有任何規則;規則二,你必須對愛情的「不確定性」有高度的適應能力。愛情的小天使們總愛安排許多意外的、不請自來的邂逅,還有許多複雜的愛情重組關係,挑戰著兩個人堅貞的程度。 一個半路突然竄出的「偶然邂逅」終結了我們的愛情,儘管我們一直都自稱是彼此的戀人。當愛情出現了一個破壞力道,有一方卻還不自知,大概已經注定這個人過不了愛情哲學的第二法則。 「我真的沒想到,這麼多年了,還能見到你。真的好意外!」她看著我。 「當初,我真的沒......」葉琳似乎也有很多的話想跟我解釋。 「葉琳,沒關係,就讓它過去吧。」我打斷她的話。有那麼很短暫的幾秒鐘,我覺得我想通了:如果愛情無法照著劇本演下去,儘早提前下檔,至少不必在彼此的心中一直迴蕩著尷尬與緊張的關係。 突然我領悟到自己就像是坐在電視機前面,麻木不仁的看了十幾年的電視,最後才發現,自己手裡還有一個遙控器可以讓我轉台。我再一次轉身走進商場,遠遠的,我看見女兒手裡提著大包小包,向我招手。 「剛剛在外面跟你說話的那個女的是誰啊?」老婆問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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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