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動世界裡不變的事與物之一

記得電影Once Upon A Time In American裡印象最深刻的一幕就是—

勞勃狄尼諾坐牢數十年出獄後，回到兒時玩伴的家--一家兒時即存在的酒吧。那兒的樣子居然沒變；但人事已非。

這樣的印象一直留在腦海裡，讓我不停尋找生命中一直沒有變的所在。

可是台北缺少令人憑弔與懷念的地方，最近台北在文化局努力下，多了不少指定古蹟，但那些與我這樣升斗小民的回憶無關，那些多屬於時代的記憶，不是我的…

所以我想紀錄一些自己的回憶，說起來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在我的生活中卻佔有重要位置的人事物。

民以食為天，就先說吃的吧！

我家在興隆路，後面就是中國技術學院，離萬芳醫院很近。現在這兒可繁榮了，三大速食店麥當勞、肯德基、摩斯都有，平民化的我家牛排、貴族世家、必勝客披薩、拿波里披薩、四海遊龍和其他小吃店等族繁不及備載。

最近一兩年更設立了星巴客咖啡、金石堂、怡客咖啡，35元的壹咖啡當然也不缺，還有數不完的珍珠奶茶，短短一個公車站的距離就有三家7-11，不去說全家 來爾富等其他便利店。

這樣一個熱鬧地區，真是要吃什麼有什麼，然而我最喜歡的是一家位在傳統菜市場入口處的麵攤。賣的東西極其簡單，就是很小吃型的乾拌麵、餛飩湯、豬肝麵等再簡單不過的東西，但是因為他家的湯，料好實在，大豬骨頭連皮帶肉下去熬成乳白色，所以很招人流口水地想念。

我們家一直吃的是乾拌麵，煮熟的麵條加上韭菜、豆芽、紅蔥頭調上少許豬油加上湯汁拌一拌，一碗總是意猶未竟…

有時早一點到攤上，可以見到老闆正在剔大骨上的瘦肉，連著筋流著湯汁，什麼減肥吃素的清淡念頭全被打消，他們家的小菜我到長大後才知叫「黑白切」，就是豬骨上的肉和內臟加上豆乾、豆包、油豆腐、滷蛋和海帶等，與一般所謂台灣麵館一樣。

他家最特別的是辣椒醬，是自製加工的辣豆瓣醬，不是台灣味，每每早上還一大鍋的，中午前就快見底了。

這樣一個攤子，生意卻好的不得了。我小時候到現在應該超過30年了，從下麵、切菜、洗碗、外帶包裝到算帳收錢，分工負責的全是一家人，如今已三代了，孫子輩有時也掌廚了，因為沒人總管，所以顧客必須對下麵的主廚點你所要的麵，然後對切小菜的二廚說你要的小菜，如果人多，為確保能在餓死前吃到麵，你必須不時提醒老闆們並再三重複自己要的東西。

或許原來顧客都是菜市場裡的熟人，不然就是附近的住家，所以不愁客人白吃，因為沒有價目表，所以不論在攤上吃或外帶，付賬時你都必須覆誦一遍所吃的東西，然後老闆才會迅速地用心算算出該付多少錢，你再付錢離開。

這樣的時代裡居然還有這種一點章法流程都沒有的「吃東西的地方」，實在是奇妙。雖是上不了檯面的小攤，卻是我離家時唯一會思念的吃食，彷彿已成為家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