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比姊妹深(中)

美玉說：那天我們放學後，我回到家，進門之後，我媽的神情很凝重，要我趕快去吃飯，我知道我們家一定有事發生，我那天特別乖，我媽吩咐的事，我都乖乖的照做，也不敢多問什麼，其實在幾天前，我就感覺到一股不安的氣氛寵罩在我家，半夜都會聽到我媽媽的啜泣聲，我每天放學後都急著回家，很怕我媽會出事。

到了半夜，我媽叫我起床，要我跟著她，什麼話都先別問，我們一家三口只拿了重要文件及幾套換洗衣物，就離開家，怕路上會遇到鄰居，會知道我們要離開，我們走到較遠的路口，我表哥已經在車內等我們，等到表哥開車上了高速公路，似乎安全了，大家緊繃的臉才放鬆，我媽才告訴我，表哥早一步已經知道他老闆逃跑的事，一早就到市埸告訴我爸，表哥覺得很對不起我爸，其實上個月的利息很晚才發，已經是一個警訊了，只是大家沒有警覺心，李家那個流氓兒子，發利息錢的隔天，就已經到我爸的攤位鬧過事，我爸為了不影響做生意，先給他利息錢，他才沒有繼續鬧事，再加上之前我媽，幫助他的外配妻成功逃離他家，就已經結過一個大樑子了，我爸知道這件事一爆開，那個流氓絕對不會放過我們，我爸為了我和我媽的安全，才會決定要偷偷離開。

鳳玉可以理解，張伯伯是為了保護家人才選擇離開，因為鳳玉的爸爸也是如此，李家的流氓兒子，要不到錢，就把目標轉到鳳玉家，因為他們二家的感情很好，鳳玉的爸爸也是為了保護家人，選擇默默的離開，不管是住的地方，或是賴以維生的工作，都完完全全告別舊有，在一處學校附近賣小吃，鳳玉不敢告訴美玉這件事，怕美玉會感到內疚。

鳳玉繼續聽著美玉的故事。

表哥送我們到南部，暫住在他們家的古厝，雖然已經沒有人住，房屋老舊，也算是個能遮風避雨的地方，表哥再三的向我們道歉，他因為介紹人借錢給公司，可以另外得到一筆佣金，他看到其他同事都賺很多，他也想賺外快，表哥的爸爸其實是反對的，於是他就動腦筋在親戚朋友身上，只有我爸爸不好意思拒絕他，拿出了一些錢，沒有想到我媽媽無意間告訴了李媽媽，李媽媽想賺錢，但是被我爸拒絕，於是李媽媽找來了李奶奶，李奶奶年紀這麼大，都來拜託，還差點要跪下來，我爸實在無法拒絕，答應了一個，其他的鄰居就都無法拒絕了。

到了新的環境，我爸﹑我媽決定賣牛肉麵，妳知道紅燒牛肉是我爸的拿手絕活。

鳳玉點點頭。

鳳玉說：我現在想到張伯伯的紅燒牛肉，都要流口水了。

美玉想到自己的爸爸，又幸福又悲傷。

美玉繼續說：我想要跟他們一起賣牛肉麵，但是他們堅持我一定要讀完高中，畢業後也一定要我到外面工作，他們不希望我以後跟他們一樣辛苦。

鳳玉心想：果然是天下父母心，我爸﹑媽也是不要我管小吃店的事，希望我找個辦公室的工作。

美玉說：我每天下班後，一定會到攤子幫忙，所有的年假也是，剛開始，有好幾個月都沒有任何的顧客上門，我們沒有能力租店面，只能擺路邊攤，但是常常被趕，我們一直換地方，總算找到能固定擺攤位的地方，終於有一天出現了第一位客人，他已經吃膩附近的每一家店，看見我們是新來的，他就抱著試試看的心態，沒想到一吃就成了主顧，他還介紹其他客人，慢慢的，我們的生意愈來愈好，後來附近又開了一家牛肉麵店，但是他們的生意一直不好，很快就結束營業，之後我們常常被人檢舉，賣了幾年的麵，有一點積蓄，我們找到了一個店面，全家也搬到麵店樓上，終於可以搬離那古厝。

有一天來了一位客人，他吃了我家的牛肉麵讚不絕口，之後，他每一天都會來，他和我家人愈來愈熟識，客人多的時候，他還會幫忙招呼。

時間回到了前從，晚上八點左右，老張牛肉麵店的客人只剩下幾位，老張在煮晚餐。

老張說：美玉，等一下去買幾罐辣椒醬回來。

美玉到附近的超市去買辣椒醬，有人拍拍她的肩膀。

美玉回頭，她看到的人，令她又驚又喜。

美玉問：賴大哥，你怎麼在這裡？

賴大哥的全名叫賴俊傑，常常在老張牛肉麵店幫忙招呼客人。

俊傑說：我來買一些日常用品，妳呢？

美玉說：我來買店裡要用的辣椒醬，現在要去結帳。

俊傑說：我也要結帳了，我們一起走吧！

俊傑幫忙美玉提辣椒醬。

美玉說：怎麼好意思！

俊傑說：男生本來就應該替女生提重物。

美玉說：謝謝賴大哥。珍妮花說故事http://blog.udn.com/jenniferliang555/article

俊傑說：天氣這麼熱，我們去吃冰好嗎？

美玉點點頭，自從最後一次和鳳玉吃完了挫冰以後，美玉不再吃剉冰，怕賭物思人更傷心，今天不知道為什麼，會想要和賴大哥一起去吃剉冰！

美玉點了她和鳳玉最喜歡的紅豆牛奶挫冰。

俊傑說：妳每天工作回來就在麵店幫忙，真的很辛苦。

美玉說：一點都不辛苦，爸爸﹑媽媽這麼辛苦，我幫這麼一點點的忙，哪裡算什麼！

俊傑說：你們家人的感情真好。

俊傑結了帳，不肯讓美玉付錢，並且送美玉回到麵店。

老張看見了俊傑送美玉回來，歡喜在心中，連忙招呼俊傑一起吃飯。

老張說：這些都是我的拿手菜，外面絕對吃不到。

俊傑說：那我就不客氣了。

老張對著屋內大喊：淑君，多拿一副碗筷出來。

淑君拿著碗筷出來看見是賴俊傑，眼睛都發亮了。

淑君拼命挾菜給賴俊傑。

老張說：賴先生，以後晚上就來和我們一起吃晚飯，不差你一人。

淑君說：是啊！人多一點，吃飯才熱鬧。

俊傑說：那怎麼好意思，不然以後晚上我都來幫忙。

美玉聽到了賴俊傑的回答，心中湧上了無比的歡喜，她自從離開台北的家，第一次打從心中感到快樂。

淑君說：賴先生，怎麼這麼客氣！

俊傑說：伯母，我叫賴俊傑，叫我俊傑就好了，我父母都過世了，你們一家人感情這麼好，我很羨慕。

老張說：以後就把這裡當做自己的家。

俊傑真的如他所說的，每天下班都來麵店幫忙，也會開車載著張家人出去玩。珍妮花說故事http://blog.udn.com/jenniferliang555/article

這一天，大家在吃晚飯，老張進去拿湯匙，過了很久都沒出現，淑君進去看個究竟，在外面的俊傑和美玉聽到淑君在大喊老張，俊傑和美玉衝進去，看見倒臥在地的老張，老張被送到急診室，是輕微的中風，雖然外表看不出來，還能夠自由走動，但是老張的右手，已經無法出力，老張牛肉麵只好暫停營業，老張一直很懊惱，每天很努力復健，希望能夠趕快回去麵店工作。

這天俊傑帶著禮盒來探望，老張正在復健。

淑君說：老張，你不要這麼心急。

老張說：我怎麼能夠不心急，我還要替閨女多存一點嫁妝。

美玉說：我不要嫁妝，爸，你好好的休息，你和媽都不要再做了。

老張說：美玉，我最放不下心就是妳了，爸爸老了，能夠照顧妳的時間也不多了，都是爸爸沒用，捅出這麼大的婁子來，害妳不能上大學，害妳每天要窩在這個小麵攤裡。

美玉說：爸，我有工作，可以養活自己。

俊傑說：我願意照顧美玉一輩子。

老張欣喜的說：俊傑，我一直希望你能成為我的女婿，我的願望真的成真了，多虧我中風，不然就沒有女婿了。

淑君說：老張，你真愛胡說八道。

美玉說：爸爸怎麼可以亂開玩笑。

俊傑說：伯父﹑伯母，我一直都很喜歡美玉，我一定會一輩子愛護她。

老張說：該改口叫爸爸﹑媽媽了，你們趕快把婚禮辦一辦，我怕拖太久，我就看不到婚禮了。

淑君說：老張，怎麼又在胡說八道。

美玉說：爸，你一定會長命百歲的。

老張說：好，好，好，我一定會長命百歲。

俊傑和美玉到法院公證結婚，老張和淑君是見證人，他們還拍了全家福照。

辦完婚禮後沒多久，老張又再次中風，老張非常的沮喪，一直都鬱鬱寡歡，幾個月後老張過世了。淑君和老張，二人一直相依為命，一起走過風風雨雨，再多的困難也沒有撃倒他們，如今淑君頓失老伴，就好像失水的浮萍，愈來愈乾枯，幾個月後，淑君也過世了。

鳳玉聽到這裡，也跟著美玉一起流淚，她再也沒有機會再見到一直疼愛她的張伯伯和張媽媽。

鳳玉說：他們一定很欣慰妳有個好歸宿，可是，為什麼妳會被趕出來，落到無家可歸的地步。

美玉說：我們其實一直都很幸福，過了幾年才有了小寶，小寶出生後，常常有狀況，半夜常常要跑急診室，俊傑怕我身體吃不消，要我辭職在家，專心帶小孩，一﹑二個月後，小寶的狀況愈來愈好，俊傑在工作上一直都表現很好，很受器重，我們一直都過的很好，直到幾個月前，俊傑在工作上犯了嚴重的失誤，嚴重到改變了我們原本平靜的生活。

鳳玉問：發生了什麼事？

美玉說：有一天俊傑收到了國外客戶的電子郵件，要俊傑將貨款改匯到另一個帳戶，這客戶往來已經很久了，俊傑沒有查證，將貨款匯到新帳戶，之後客戶一直來催款，俊傑才發現已經鑄下大錯。

鳳玉問：應該損失不少錢吧？

美玉說：損失五百萬元，公司幫忙負擔二百五十萬，俊傑要賠償二百五十萬，我們只好把還在貸款的房子賣掉，雖然主管一直慰留俊傑，但是俊傑受不了同事們的冷言冷語，還是辭職。

鳳玉問：姊夫不是沒有家人嗎？怎麼妳會被夫家的人趕出去。

美玉說：我們已經無家可歸了，俊傑在無計可施之下才告訴我，他一直不想提起他痛苦的過往，他母親在他國小的時候就過世了，他的父親是船員，想找個人照顧俊傑，經過朋友介紹，娶個已有一個女兒的寡婦，沒想到新媽媽只有在俊傑的父親在家時才對俊傑好，平時常常苦待俊傑，俊傑原本可以讀公立高中，為了脫離苦海，選擇北部的五專就讀，平常都會打工賺錢，畢業後在貿易公司做業務，後來，南部分公司有主任缺，俊傑被調來南部當主任，雖然離老家開車要一小時，這還是讓俊傑很鬱悶，俊傑說，還好沒有很久就遇見了我，他開始慶幸能夠調回南部。

鳳玉說：姊夫還真幸運，娶到妳這個好老婆。

美玉說：俊傑的爸爸在俊傑畢業後幾年過世，房子是俊傑的爸爸留給他的，現金留給繼母，但是繼母和妹妹不滿，住在那裡不肯搬走，俊傑考慮到目前大環境不是很好，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找到工作，所以決定回家住，搬回家後，俊傑好像變了一個人，跟他的繼母和妹妹很像，尖酸刻薄，脾氣爆燥，完全不信任人。

鳳玉說：有可能是壓力太大了。珍妮花說故事http://blog.udn.com/jenniferliang555/article

美玉說：俊傑答應公司多留二個月，我想省一點錢，就沒有讓小寶繼續讀幼稚園，平常都是我跟小寶和繼母﹑妹妹在家，她們一直在抱怨，說小寶太吵，小寶害她們常常生病，又罵俊傑，忘恩負義，霸佔房子，每天一直罵我，說我在家吃閒飯，罵我是掃把星，俊傑才會失業，經常要趕我出去，說我會帶衰她們。

鳳玉問：姊夫有什麼表示嗎？

美玉說：我不敢告訴俊傑，怕他們會起衝突，俊傑現在一點小事就會暴跳如雷，小寶稍微頑皮一點，俊傑就會隨手拿東西，要修理小寶，都是我抱住小寶，俊傑及時煞車才沒有打到小寶，還是有一次不小心打在我身上。

鳳玉問：聽起來姊夫還是會維護妳，怎麼會演變到妳被趕出家門。

美玉說：自從我們搬回家，繼母都不願繳水電費，有一天收到催繳通知，繼母要我去繳款，又叫我去郵局辦事，我不想和她們計較，省得傷和氣，因為天氣很熱，又要跑東跑西的，我就把小寶留在家裡，繼母答應我會照顧小寶，沒想到我回家時，發現門鎖已經被換掉，我的行李箱被丟到外面，我拼命敲門，大聲喊叫，都沒有人應門。

鳳玉問：姊夫呢？

美玉說：鄰居的太太聽到我的聲音，特地來告訴我，她有聽到吵架聲，之後就看見俊傑把一個行李箱丟在門口，開車帶著小孩離開。

我連忙打電話給俊傑，俊傑非常的生氣，說他最痛恨拋夫棄子的女人，還說，他媽媽是在他爸爸去跑船的時候，拋棄他們跟別人跑了，在路途中遇到死亡車禍。俊傑不但不聽我解釋，還要我滾的遠遠的，永遠不要再出現，就掛掉我的電話，我試著再連絡俊傑，俊傑的手機已經關機。

鳳玉問：美玉姊怎麼找到這個機構？

美玉說：鄰居告訴我，有專門在幫助婦女的機構，她打電話幫我連絡，還叫她兒子開車送我來，我才會來到這裡。

鳳玉說：姊夫應該是陷入童年的陰影走不出來。

美玉問：我現在應該怎麼辦？

鳳玉說：美玉姊，我再過幾天就要回台北，妳要不要先跟我回台北，住在我家。

美玉說：可是小寶......

鳳玉說：我知道妳放心不下小寶，我也放心不下妳一個人在這裡，我會用法律途徑爭取小寶的監護權，先讓小寶脫離這個環境，畢竟姊夫是小寶的生父，名下還有房屋，妳沒工作﹑沒財產，如果身體又搞壞了，要怎麼照顧小寶？爭取到小寶需要一些時間，妳首要之急，要好好的調養身體。

美玉說：還有，俊傑......

美玉吞吞吐吐的，不敢說完。

鳳玉說：我們一步一步慢慢來，姊夫已經是大人，他有自己的選擇權，也有能力保護自己，總不能要我們硬把他拖出來。

美玉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