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12.28  《出版人》雜誌/張宏

2012年10月29日，全球出版人都被企鵝出版公司和藍燈書屋即將合併的消息吸引了眼球。我們無法得知，假若企鵝出版社的創始人艾倫．萊恩（Allen Lane）爵士還在世的話，對於這個消息和決策會做何感想。他或許依舊會以自己精明的計算和眼光促成這一合併，或許會暴跳如雷，想盡一切辦法阻止合併案的進行。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不管結果如何，萊恩會對自己一手孵化出的那隻睜著好奇的眼睛、充滿熱切期盼的可愛企鵝能夠在77年後繼續在國際出版業書寫傳奇而備感自豪。

企鵝的誕生
企鵝及其在過去幾十年裡創造的出版傳奇可以說是國際出版業的一個經典案例。2005年，企鵝出版集團在自己70歲生日那年擊敗了英倫各個行業的知名品牌而成為英國國家品牌。這一切，都源於其創始人艾倫．萊恩以及與企鵝平裝書有關的那段歷史。

艾倫．萊恩1902年9月出生在英國德文郡布裡里托一個普通居民家庭，他是家中長子，原名艾倫．威廉姆斯。他母親娘家有個表親叫約翰．萊恩，在倫敦開了一家名為鮑德萊．海德的出版社。膝下無子嗣的約翰．萊恩跟威廉姆斯家達成了一個協定，讓威廉姆斯一滿16歲就到出版社工作，並且將來可能繼承這份家業。作為條件，威廉姆斯必須改姓萊恩，於是便有了後來國際出版史上鼎鼎大名的出版家艾倫．萊恩。萊恩1919年4月棄學來到倫敦進入出版社工作，從此開始了長達50餘年的出版生涯。他1925年繼承了鮑德萊．海德出版社的股份並升任執行主編；1935年，他創立了企鵝品牌並推出第一套平裝本企鵝叢書；1936年，離開鮑德萊．海德出版社，企鵝出版社也隨之正式宣告獨立。此後的三十餘年裡他創造了企鵝的一個又一個的輝煌，直到1970年7月辭世。

企鵝出版社或者說艾倫．萊恩的成功首先應歸功於平裝本企鵝叢書的推出。英國作家傑瑞米．路易斯在其所撰寫的傳記《特立獨行的企鵝——艾倫．萊恩的生平與時代》中記錄了被人們廣為傳揚津津樂道的一個有關艾倫．萊恩的傳奇故事。

1934年的某個週末，萊恩去德文郡拜訪他的老朋友、著名偵探小說女作家愛葛莎．克莉絲蒂。返程時他在埃克塞特火車站月臺上轉了一圈，希望能夠買本書帶到火車上打發時光。但在書攤上，萊恩看到的除了一些流行雜誌外就是再版的維多利亞時代小說，而當代小說闕如。作為一名出版人，他感到非常吃驚。而正是這次經歷給他帶來了靈感：為什麼不能出版一些定價合理且品質上乘的當代小說和其他文學作品呢？

於是，艾倫決定自己開展這項新業務，並為這個項目尋找一個「既高貴典雅又活潑可愛」的標識。在討論使用何種動物形象做標識時，正在打字的秘書隨口說了一句：「企鵝怎麼樣？」萊恩接受了秘書的建議，企鵝作為一個品牌形象（以及後來作為出版社的標識）從此誕生。萊恩策劃的第一套平裝本系列「企鵝叢書」1935年夏問世，收錄了愛葛莎．克莉絲蒂、喬治．奧威爾、海明威、E. M.福斯特、安德烈．莫洛亞等歐美一流作家作品。一場閱讀革命和平裝本贏利模式由一隻可愛的企鵝帶到了這個世界上。12個月內，「企鵝叢書」大賣300萬冊。企鵝也一舉成為平裝書出版商業模式的成功典範。

平裝書革命
企鵝的成功在於艾倫．萊恩憑藉自己敏銳的市場眼光和商業意識開啟了平裝書革命，打破了歐美出版業硬皮本（精裝書）占據主導地位的出版傳統，並引發了英國工業革命後最大的一次閱讀促進浪潮，也在無形中改變了英語世界出版業版圖。

歐美的平裝書出版歷史可以上溯到十八世紀和十九世紀。囿於當時的印刷技術工藝以及版權保護的影響，坊間可見的平裝書均是一些三流小說和宗教讀物。小說的格調都很低俗，其他讀物的內容品質也是良莠不齊，印刷品質很差。加上當時普通民眾文盲率極高，閱讀和寫作幾乎是專屬精英階層的權力，平裝書的出版和銷售均未形成氣候，且一直不被出版商看好。

隨著工業革命的發展以及受教育人士的增加，西方工人階層日趨成熟，中產階級階層逐步形成，新的市場需求被漸漸孵化。曾經做過出版社銷售員並深知讀者需求的萊恩在進入鮑德萊．海德出版社董事會並實際主持其經營後，日益意識到平裝書對於書店和大眾的意義及價值。在很多出版社依然一門心思從精裝書中逐利時，萊恩敏銳地捕捉到了平裝書未來的市場潛力。他的基本理念是：當人們願意像「買一包菸」一樣來購買一本平裝書時，當這樣一類質優價廉的平裝本能夠在書店、雜貨鋪甚至可以在自動販賣機上銷售的時候，出版社就會有無限的商機，只要平裝書的內容品質要高，同時印製裝幀要精美，而不是像以前那些在地攤上售賣的粗製濫造的早期平裝本。正是這一理念促成了艾倫．萊恩下決心進行平裝本圖書出版，並因此有了「企鵝叢書」的橫空出世。誠如支持艾倫．萊恩出版平裝書的英國文豪蕭伯納所言：「倘若某書不錯，則越便宜越好。」

企鵝平裝本的一炮而紅為企鵝出版社的發展奠定了堅實基礎，它很快成為出版業大戶。而平裝書的商業模式也逐漸為歐美乃至國際出版同行所仿效，並最終改變了當時英國乃至歐美的出版格局。英國作家喬治．奧威爾曾一針見血地指出：「每冊定價六便士的企鵝叢書物超所值，倘若其他出版商對此（帶來的威脅）有一丁點的意識，他們便會聯合起來將其壓制掉。」

但歷史無法重來，一隻小小的企鵝逐漸成長為國際出版業的「帝企鵝」。

成為出版集團
企鵝出版社自第一套平裝本「企鵝叢書」大獲成功起便步入飛速發展軌道。我們可以透過按時間順序羅列企鵝歷史上若干具有里程碑式意義的出版事件，來探究這家成功的出版企業的發展軌跡；從組織出版叢書起家，到成為併購多家出版機構的世紀級大眾出版集團。

1935年，企鵝圖書品牌創立並推出第一批平裝本企鵝叢書並大獲成功；1936年，企鵝出版社正式獨立；1937年，企鵝出版社推出企鵝莎士比亞系列並創立出版包括非小說和時事評論類圖書的塘鵝系列品牌；1939年，美國企鵝出版社成立；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企鵝推出「企鵝特別叢書」，成為戰時英國軍隊和百姓了解納粹德國、識別敵機機型等資訊的主要來源，相關圖書銷售火爆；上世紀40年代，企鵝推出兒童圖畫書「海雀叢書」，深受讀者歡迎；1946年，企鵝推出「企鵝經典叢書」，翻譯出版古希臘、古羅馬時期的經典著作，迄今為止該系列以及後來推出的「企鵝現代經典系列」已累計出版1,200多個品種，成為享譽世界的標誌性叢書。

1961年，企鵝出版社成功上市；1967年，企鵝旗下成立了艾倫．萊恩企鵝出版社；1970年，企鵝創始人艾倫．萊恩謝世，同年，培生集團收購了企鵝，企鵝作為出版巨頭的重要分支開展業務。

1983年，企鵝收購佛雷德里克．沃恩（Frederick Warne）出版公司；1984年，企鵝創建了維京出版；1985年，企鵝收購了麥可．約瑟夫與哈米什．漢密爾頓出版公司的圖書分社；1993年，企鵝開始推出企鵝聽書系列，收錄大批經典作品的錄音版。

同時，企鵝不斷探索新技術在出版中的應用。它是第一家建設開通網站、第一家線上上開設電子書店的大眾出版公司。1996年，企鵝收購羅浮指南出版（Rough Guides）公司51%的股份，開始進軍旅遊與音樂出版業務；2000年，企鵝又將著名的圖畫書出版社DK收歸旗下；2010年，企鵝啟動出版企鵝十年系列；2012年，企鵝又併購了全球著名的自主出版公司、作者解決方案公司，進軍網路自主出版領域。

如果要對企鵝這個出版帝國的業務實力有個感性認識的話，也許兩個數字可以說明問題：一是企鵝在全球15個國家設有辦事處或分公司；二是在任何時候該公司都保持超過5,000種的圖書品種在版。

在這次合併案之前，企鵝出版社與藍燈書屋這兩家著名的出版機構在歷史上就已經結過緣，而紅線便是世界文學史上大名鼎鼎的《尤利西斯》。

詹姆斯．喬伊斯1914年開始創作的《尤利西斯》，因被認定為內容淫穢、意識流寫作艱澀難懂，而被當時歐美一些國家禁止出版。1932年2月，藍燈書屋獲得該書的出版權並於數月後正式在美國出版。藍燈書屋決定出版《尤利西斯》時，艾倫．萊恩正好在紐約。1936年，萊恩仿照藍燈的做法促成鮑德萊．海德出版社正式出版《尤利西斯》精裝本。儘管該書沒有被納入第一批「企鵝叢書」，但我們有理由認為，企鵝出版社與藍燈書屋的這次結緣未必不是這兩家著名出版機構日後多次合作乃至今日最終走到一起所種下的因由。

而且，我們也應該更有理由相信，在新媒體出版日益蓬勃發展的今天，企鵝和藍燈的聯姻也將毫無懸念地改變未來英語大眾圖書市場的格局。從這個意義上講，那隻已經陪伴了全世界讀者70多年的可愛企鵝還將繼續影響人們的閱讀，改變人們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