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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09/07 23:11:33瀏覽1303|回應0|推薦2 | |
2012.8.6 百道網/劉檸
日本出版蕭條二十年,多少百年老店湮沒無聞,多少新社倒閉復「更生」(指破產出版社根據《會社更生法》,在重新調整股東和債權人關係之後,復以原公司名重新登記註冊,但法律上已是不同的法人。如著名出版社草思社),卻已面目全非了。幻冬舍(Gentosha)的崛起,誠可謂絕無僅有的奇蹟。而這種奇蹟的出現,端賴一位「病人」——編輯家見城徹(Toru Kenjo)。此人患了一種疑難雜症——「編輯病」。用病人自己的表述,就是「書籍若無法暢銷,便失去出版意義」。是耶非耶,姑且不論,這確是見城其人奉為圭臬的出版原則。 見城徹1950年出生於靜岡縣。從小有嚴重的自卑情結,「直白地說,那時我總覺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其貌不揚的……我當時體弱多病,個性又陰鬱孤僻,在班上總是受同學欺負」。小學六年級時,一次與某女生擦身而過,因手指甲不小心勾到對方的裙子,便被冠以「好色卷裙男」的綽號,見城深感恥辱。上了中學,雖然情況多少有所改觀,但綽號變為「章魚」,同樣苦不堪言。成年後,他去壽司店或義大利餐廳,絕對不碰章魚和烏賊。 見城曾買下八卷本《海明威全集》,反復研讀。直到成年後,一直把收錄於全集第一卷的短篇小說集的書名「勝者無所得」當成座右銘。對卷首的題詞更是沒齒難忘:「與其他任何爭執和戰鬥不同,勝利者就是一無所獲——不僅不給予勝利者寬適和喜悅,也不賦予榮耀,甚至在贏得勝利的同時,也不要讓他得到任何回報。」受海明威的影響,他認為沒有強健的體魄,就沒有堅強的意志。因此,在從27歲到37歲的十年中,幾乎每天做重量訓練,一週只休一天,硬是把自己塑造成肌肉男。一度中斷訓練,後又恢復。在日本文人中,見城大約是唯一能與三島由紀夫對抗的健美選手,而兩人的動機亦不無相似之處。後來成立的幻冬舍的社標,是一個投標槍者的圖案,據說原型就是見城徹本人。對見城來說,「高中時代的格鬥至今還在持續著」。 大學畢業後,專門出版實用生活類圖書的廣濟堂錄用了見城。他屬於那種帶有強烈主觀性的編輯,認為凡暢銷的內容產品(無論是書籍、電視或任何傳媒),須具備四要素:原創性、淺顯易懂、與眾不同和感染力強。回過頭來看,他在廣濟堂策劃的第一本名為《公文式數學的祕密》的實用補習考試用書,恰恰符合上述條件,見城開始覺得賣三萬冊不成問題,不成想居然賣了30萬冊! 旗開得勝的「新米」編輯,躊躇滿志,開始謀劃小說出版。作為資深文青,見城自然也有過小說創作情結。但結識了一些後來獲得芥川獎、直木獎等重要文學獎項的小說家後,他放棄了這種想法,因為他感覺自己沒有小說家朋友身上的那種與整個世界和現實社會格格不入,必須借助文字的力量來自我救贖的強烈激情。於是,轉而「想要成為刺激這種作家的觸媒,希望幫他們策劃文藝作品,如此熱切的想望深深召喚著我」。 他旋即跳槽到以小說出版見長的角川書店。最初負責的工作是將森村誠一在社辦文藝雜誌《野性時代》上連載的小說《人性的證明》集結成書。該書後來被改編成電影(即《人證》),總銷量逾400萬冊,堪稱一本超級暢銷書。巨大成功的最直接結果,是「病症」加劇,「編輯是要跟作者精神私奔,既然是私奔,去向就只是地獄,不會是天堂。可是,對於表達來說,地獄卻正是黃金之地,所以簡直是被分裂的一天天」;「把悲慘變成黃金的瞬間,我就在那誕生的地方,那是任何東西都不能替代的陶醉境地。這就是編輯的準確的病症之所在」。 真正讓見城「領悟到文學世界的悲慘和富饒」的,是與小說家中上健次的交往。中上是戰後出生的作家中,第一個獲芥川獎的人,但跟見城每天晚上在銀座喝酒時,尚未成名。直到有一天,中上突然來電話,張口向見城借30萬日元,並發誓「我若得到芥川獎,再用獎金還你」時,見城才知道芥川獎的獎金是30萬日元。原來中上是在店裡醉酒鬧事,打傷了客人,對方提出願以30萬私了,否則就報警。見城見狀,二話不說,帶中上直奔銀行,把原打算新春到紐約旅行的川資取出來,交給中上。後中上果不負眾望,榮膺芥川獎。得獎後第一件事,是來到見城的會社,把自己關在編輯和作者校對用的房間裡,整整兩天兩夜,寫了八十枚稿紙的小說《荒神》,交見城任總編的《野性時代》發表。「在天剛亮的校對室裡,我們兩個互相握手,並以微溫的啤酒乾杯。」 頒獎結束後的第三天一早,中上打來電話:「我現在就去找你,先別去上班,等我一下。」兩小時後,中上出現在見城的公寓,剛進門,便很霸氣地從褲子口袋裡拿出大疊鈔票:「謝謝!我按約定把30萬日元拿來還你。」見城從鈔票中抽出5萬日元,然後兩人出去喝酒。「那家位於新宿區公所大道上的酒館白天也營業,我們是那兒的常客。」哥倆邊喝酒,邊談小說。「梯子酒」喝到第五家店的時候,已是第二天,天空泛起了魚肚白。中上攔了一輛計程車回家,「他欠身坐進車裡,還生氣地大聲對我嚷道:『喂!我沒有計程車資啦。』話音剛落,我趕緊跑上前去,把一張萬元鈔票塞在他手裡。我對這一切感到無比滿足,打心底希望這種日子可以永遠持續下去」。當時,見城25歲,中上29歲。 如此濃密的日子,並非編輯與小說家所獨有。有四五年的時間,幾乎每天晚上,見城都會在西麻布的一間叫做‘Purete’的酒館裡與音樂人阪本龍一對酌。「明知沒有出口,我們還是每夜去那裡報到,借酒澆愁,然後隨著早晨的陽光回到日常生活的地方。可等到夜幕低垂,我們又開始尋找看不見的出口,迷失在從西麻布往廣尾的街道中。」 阪本接下為《末代皇帝》配樂的專案,同時參與該片的演出,出發前往中國。「然而,他似乎怎麼也沒辦法喜歡中國。他說自己和那裡的土地不親,電影製作過程中,只要稍有空檔,便返回東京。一到成田機場,他便打電話給我,和我約在西麻布碰面,最後再到‘Purete’喝到天亮。」 彼時,見城已經是《角川月刊》的總編輯,拉阪本寫專欄。交情在那擺著,阪本難卻,便一月一篇吭哧吭哧地寫,一寫就是五年。原本發行5,000冊的刊物,竟膨脹30倍,變成月均發行15萬冊的暢銷月刊。而對阪本的諸如開設私人經紀公司等事務,見城則當成是自己的事情,為之奔波,責無旁貸。《末代皇帝》公映後,大獲全勝,一舉拿下12座奧斯卡獎。那個電影的製作班底,包括導演貝托魯奇和阪本在內,絕大多數人都是同性戀。結果,害得陪同阪本赴美出席奧獎頒獎典禮的見城也被當成了「同志」,經常被娛記問道:「你是阪本的伴侶嗎?」 如此,見城廣交作家與各界名流,開拓稿源,打造暢銷書無數,在社內和業界建立了相當的聲望,41歲,成為角川社的董事,「角川的見城」是含金量極高的名片。日本出版業的行規是,編輯跟作者吃飯,約定俗成由出版社埋單。見城在角川待了17年,是交際費花得最凶的編輯,不僅酒錢,連作者酒後的計程車費,都是見城掏腰包。「但事實擺在眼前,我也是最替公司賺錢的人,公司也認同我的做法,從來不對我囉嗦。」 然而,如此成就斐然的出版家,終於在42歲(1993年11月)讓自己「歸零」:從角川離職三個月後,與五位同道註冊成立了一家新出版社「幻冬舍」(社名為作家五木寬之命名)。雖然不少企業願意出資,但見城一一婉拒,只以個人的1,000萬日元儲蓄作為資本金來維持運作。第一批付梓的書是六種單行本。見城突發奇想,在《朝日新聞》上打整版廣告,廣告費用高達六千多萬日元。業績為零的無名新社,在宣傳上如此巨額投入,連報紙的廣告業務員都擔心風險。可見城對廣告人員說:「幻冬舍若無法支付的話,我會自掏腰包付款,請上這個廣告吧。」這時,所謂「角川的見城」的業界名頭無形中幫了大忙,印刷公司的社長表示,印刷費可以遲付一兩年。「有他們的付出和鼎力相助,讓我真切地體悟到獨立門戶是正確的選擇。」結果毫無懸念,開張大吉:六本書全部打響,登上各大書店的暢銷榜。 公司創立第三年,又進軍文庫本(即口袋版書)市場,竟一口氣推出62種新書。何以偏偏是有整有零的62種呢?因為15年前,光文社曾斥資6億日元,推出31種新書構成的文庫系列,此後15年間,幾成絕響。「因此,我便投入雙倍的資金,斥資12億元,首發62種新書。」見城的想法,借用其新事業首航時的宣傳文案,就是「如果不敢在新的創意上冒險,你還能妄想改變什麼呢」?如此大手筆,自然不是按常理出牌的玩法。但見城平生最鄙視的就是上班族的所謂「常識」——「工作順遂的時候,我便開始懷疑一切」。若照出版市場的「常識」,幻冬舍創立的1993年前後,正是所謂「出版大崩潰」論甚囂塵上之時,而且,幻冬舍定位的文學與文化,是整個書業中最動盪的板塊,這更是徹頭徹尾的無視「常識」之舉!用見城自己的表述,叫做「破除世界行規,超越編輯常態」。 然而,正是在書業最不景氣的時期,憑著見城其人的敏銳的嗅覺、廣泛的人脈、精準的學術定位及一個少而精的高度專業化的編輯和行銷團隊,幻冬舍居然在逆境中起航,一路「逆風飛揚」:2003年11月,出版社成立滿十週年時,在日本創業板JASDAQ上市。截至2007年,創業14載,共出版了14種百萬級暢銷書,創造了日本出版史上難以複製的奇蹟。 幻冬舍特立獨行,後來居上,其動靜之大,確乎超出了歷來以保守著稱的日本出版業絕大多數從業者的想像。據《朝日新聞》2009年5月報導,幻冬舍一名財務非法侵吞公金,八年間竟多達9.1億日元。而彼時,這家新銳出版社僅有員工60人,資本金才三億餘日元。這在日本是嚴重的貪汙事件。對東洋文化事情多少有所了解的人會知道,日本出版早已進入微利時代,錙銖必較。一名經理居然能貪汙逾資本金三倍的公款,且在長達八年的時間裡未被察覺,在暴露出管理問題的同時,也從一個側面凸顯了幻冬舍呈幾何級數的發展態勢——換一個社的話,早倒閉幾回了。 當然,這畢竟是負面新聞,在見城徹的回憶錄日文版初版的2007年2月,事件尚未被發覺,見城自然也未提及——此乃題外話了。 日本出版業年銷售額連續兩年跌破2萬億日元 據日本媒體報導,日本「出版科學研究所」25日的調查結果顯示,2010年出版物的估算銷售額為18,748億日元,較上年減少了3.1%。2009年該資料曾時隔21年再次跌破2萬億日元大關,而2010年的資料則表明低迷態勢進一步加劇。 當天發行的《出版月報》1月刊指出,書籍類銷售額為8,213億日元,減少3.3%;雜誌類為10,535億日元,減少3.0%。書籍類連續4年、雜誌類連續13年少於上年。據悉,電子書籍並未進行統計。 研究所分析認為:「受經濟長期不景氣、網路普及和年輕人口減少等諸多因素的加總影響,下滑趨勢未能止步。」(2011.1.26 網易科技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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