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12.5  南方都市報

進入11月份，法國文學大獎季開始。默默無聞的高中生物教師以處女作拿走了最重要的龔古爾獎，是為拍案驚奇；男作家席捲了全部主要獎項，包括傳統上的女性文學大獎──費米娜獎，是為二刻拍案驚奇。

龔古爾獎頒給「星期天作家」

一年一度的龔古爾獎在巴黎德盧昂大飯莊的門廳內隆重開獎，來自里昂聖馬可高中的生物老師亞歷克西．熱尼（Alexis Jenni）以其小說處女作《法國戰爭藝術》（L'Art francais de la Guerre，法國兵法），贏得了法國文壇的最高榮譽。　

《法國戰爭藝術》不僅反戰，從某種角度而言，甚至反法，對所謂的「法國人」概念提出了強烈質疑。此書厚達630頁，透過主人公──畫家和退伍老兵維克托里安．薩拉尼翁的經歷，回顧了法國在印度支那和阿爾及利亞進行的殖民戰爭，並對戰爭的歷史遺產進行了反思，著重探討了在法國國民身分的塑造過程中，戰爭所產生的特殊作用。小說時間跨度長達48年，從1943年開始，直至1991年爆發的第一次海灣戰爭。書中寫道：「我看見了血河，流過我平靜的小城，我看見了法國戰爭的藝術，它從未有過改變，我還看見了動亂，它總是出於相同的原因發生，對法國人而言，那些原因從未改變。」

熱尼生於一個有反戰傳統的左翼分子家庭，今年48歲，自稱只是「星期天作家」，平時教書育人，回家還要對付三個孩子，所以只能利用業餘時間，到咖啡館裡寫作，秘密筆耕20年。在寫出兩本小說，卻屢遭退稿之後，熱尼受挫卻不灰心，再以五年時間發憤，完成《法國戰爭藝術》。他列印出一份書稿，寄往著名的伽利瑪出版社，竟然獲得出版，並一舉奪魁。

龔古爾學會委員、摩洛哥法語作家塔哈爾．班傑倫在《費加洛報》撰文，讚揚《法國戰爭藝術》是「一部觸及法國歷史的偉大文學作品」，將促使數百萬青年反思法國的殖民戰爭。他的同事艾德蒙．夏爾．魯女士也表示：「這是一本其作者將留下自己印記的少見之作，一本絕對令人不安的書，一部關於這一特殊主題、以這種方式寫出的出人意料的作品。」

得知自己獲獎後，熱尼發表感言：「我很高興也很自豪，一本處女作出版後得到了龔古爾獎。為這本書我辛苦了五年，甚至沒指望它能出版，龔古爾獎更是想都不敢想。」熱尼笑容燦爛，憶及自己苦難的文學歷程，直言手稿不斷被拒的歲月，實為「漫長的失敗體驗」，但「這並不是因為『你不會彈鋼琴所以開不了音樂會』。」

龔古爾獎的獎金只有區區10歐元，但不會有記者問這樣的問題：「龔古爾獎的獎金這麼低，是不是表明法國的文學水準很差？」法國仍然是文學大國，龔古爾獎也仍然極具號召力。最近六年的統計數字表明，獲獎作品平均每本銷量為40萬冊。《法國戰爭藝術》在獲獎之前賣出了5.6萬冊，已經成了暢銷書。

男作家壟斷2011年法國文學獎

女性文學獎──費米娜獎頒給了男作家西蒙．利貝拉蒂（Simon Liberati，見上圖左）的小說《傑恩．曼斯費爾德1967》（Jayne Mansfield 1967）。「從我17歲起，傑恩．曼斯費爾德就迷倒了我。我那時就知道，她將對我很重要。」利貝拉蒂告訴法新社。

曼斯費爾德是1960年代豐滿金髮美女的代表、好萊塢和百老匯的雙棲性感明星，1967年6月29日死於車禍。她的藍色別克車裡坐滿了人：曼斯菲爾德和情人，司機，她的吉娃娃狗以及她的三個孩子。轎車在凌晨時分撞入一輛慢行卡車掛車的尾部，前排三位成年人當場死亡，孩子和狗僅受了輕傷。傳言說，曼斯費爾德的頭掉落了──有警方照片顯示，在脫落的轎車上部，懸掛著她金髮的頭。利貝拉蒂迷戀曼斯費爾德的生死與情仇，有心將她的人生結局與「雌雄大盜」邦妮和克萊德的暴死做一番對照，卻最終在小說中改寫了整個故事，讓美豔的女星在他筆下復活。

費米娜外國小說獎則由美國男作家法蘭西斯科．戈德曼（Francisco Goldman，上圖右）的《說她的名字》（Dire son nom）獲得。這是一個關於愛情與悲傷的故事，書中的主人公在年輕的妻子溺亡四年後，仍在力圖使她重生。

法國小說家馬蒂厄．蘭東（Mathieu Lindon，左）和以色列大作家大衛．格羅斯曼（David Grossman，右），分別以所著《這意味愛》（Ce qu' aimer veut dire）和《直到大地終結時》（To the End of the Land，法文版名為《逃離通知書的女人》〔Une femme fuyant l' annonce〕），獲頒美第奇獎和美第奇外國小說獎。

馬蒂厄．蘭東是子夜出版社已故傳奇老闆熱羅姆．林東的兒子。但《這意味愛》所描寫的父親和父子情更多地指向了已故大哲學家、《性史》的作者米歇爾．傅柯。1978年，23歲的馬蒂厄與傅柯結識，成為忘年交，在傅柯到處是書的小公寓中住了一年，這段交往永遠改變了馬蒂厄的人生。在傅柯1984年因愛滋病去世前，馬蒂厄從未做過他的情人，卻相信正是傅柯的教誨挽救了他，讓他認識到自己的同性戀本性，最終免於在暗夜痛苦的折磨中走向毀滅。「從創造者的角度上說，米歇爾就像我父親。」馬蒂厄說，因為傅柯，他才成了作家，並得到了一個更好的人生。

59歲的法國作家、《解放報》前記者索爾日．夏朗東（Sorj Chalandon）以其第五部小說《回到基利貝格斯》（Retour à Killybegs），獲得法蘭西學院小說大獎。基利貝格斯位於愛爾蘭島西北部。在夏朗東的小說中，80歲的基利貝格斯人蒂龍．米漢回到家鄉。童年不幸，他父親不僅成天揍他，而且從小就給他種下對英國人的階級仇、民族恨。蒂龍幻想著成為英雄，光宗耀祖，16歲就加入了愛爾蘭共和軍，1979年被捕，1981年獲釋。2006年再次被捕後，他宣稱自己是雙面間諜，從當年獲釋時起，便一直在向英國人提供情報。共和軍隨即作出判決，只要他回到愛爾蘭，就會除掉這個叛徒和英國佬的走狗。

「現在一切真相大白，他們要找我談談了。共和軍、英國人，我的家人、親戚，還有我從未見過的記者。」蒂龍說，「別聽他們的吵鬧，別指望我的敵人，別騷擾我的朋友。若有人說他認識我，別理他。我心裡頭誰都沒有，沒有。如果我今天開口，那是因為我是唯一一個能講出真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