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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尋根,家父只達成了半個願望,老人家一直掛念著曾祖父桂泉公的墳地不知今在何處?

桂泉公是清末遠渡重洋至美國淘金的第一代華人.說好聽點兒是"華僑",但實際上是白人眼裡的"外勞".當時美國華人的地位未必好過於非洲黑奴.登陸時,每六個華人長辮綁成一紮-"半打交貨".桂泉公在美國當了一陣子苦力,目睹華人幫派只會欺負華人,明白這不是他的落腳處,於是搭船前往檀香山.在沒有種族歧視的環境下,桂泉公遇到一位善心鐘錶匠,拜師學會修理鐘錶.如果要硬扯吾家與孫中山先生有關係,唯一的可能就是桂泉公幫國父或他的兄長修理過手錶.據家父說,桂泉公識字不多,大概只有牌桌上的"東南西北中發白".但是中國人勤簡持家的習慣根深蒂固,只要是舊錶帶的品質還不差,桂泉公就拿來當二手錶帶便宜的幫客戶更換.因此在檀香山有了積蓄,回故鄉時走路有風.

不知怎地,或許是巧合,或許是風水,也或許是醫療品質落後;吾家有個奇怪的詛咒,凡是長子生的第二個兒子一定夭折.桂泉公娶有四房.大房實在厲害,桂泉公的Y染色體全軍覆沒,生了七個女娃.中國有個沒醫學常識的古聖賢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為了這傳統思想,桂泉公娶了二房.果然不負眾望,二房生了兒子(我的祖父).在喜獲麟兒之際,煩惱也接踵而來.桂泉公開始擔心下一胎若是兒子,是否會夭折?於是自安南(今越南)娶了三房,想用"作弊"方式躲過詛咒.然人算不如天算,三房的"長子"因病年幼早世.三房得知自己是為"破風水"的原因入門,毅然離開桂泉公,靠著炸年糕的廚藝在三鄉謀生.家父的回憶裡,童年在路上有位慈祥的婦女給他免費的炸年糕就是離家的三房.至於四房入門,或許是打麻將三缺一,家父對四房沒啥印象.桂泉公雖非現代好男人典範,但為了下一代子孫著想,意圖破解這不祥的世代詛咒,依照風水師的建議,往生時不入棺,以草蓆裹屍在礦石挖了一個洞口,裡面一層石灰石,屍體放進去後就以石塊封口.此為家父童年時難忘的畫面.

第一次省親數年後,家父與家母又再度回廣東.在表妹帶路下,找到了姨娘與姨丈的墓地.兩堆黃土,前面幾個磚塊.文革時代禁止祭祖,連墓碑也被破壞.村民只靠磚塊不同的擺法辨認自己的祖墳.姨娘與姨丈生前膝下無子,家父為他們最疼愛的外甥.看見如此淒涼的墳地,家父一陣鼻酸.於是給了表妹一筆錢請她把墳墓整修.回臺灣後定製兩塊大理石墓碑運去廣東.一個月後看見表妹寄來墳墓完工的照片,家父總算了了一樁心願.

1949年國共戰爭告一段落.蔣介石大勢已去,對岸正式宣佈中華民國結束,把國號多加了三個字,成了中華人民共合國.是時家父與祖父母已移民至菲律賓近二十年.當地事業有成的福建泉州人與廣東台山人特別多.家父喜歡搖筆桿子,大學畢業後在華人辦的華僑商報當記者.當時國民黨仍抱著反攻大陸的決心,常常向當地華僑募款.報社社長亦是旅菲僑領于長城先生的理念與國民黨相左,他認為華僑應該取之社會回饋社會,在報紙上更提倡華僑要落地生根,而非落葉歸根.就這樣一個典故與國民黨結下樑子.

1950年于氏兄弟與家父被國民黨情報局扣上左傾思想的罪名全部逮捕坐著軍機到台灣坐牢.五年"洗腦"管訓後,于氏兄弟赴美移民.家父則在台灣成家立業並著實實現于先生教誨,取之社會回饋社會.

至於桂泉公身葬何處,始終是個謎.

一年家父與好友去廣東中山打了一場高爾夫球,回來時興沖沖的跟我們說:找到啦,你的曾祖父在"第六洞".

(原來桂泉公根本沒葬在三鄉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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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6是個好數字,風水真的破解了,吾家此後每個兒孫都活的好好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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