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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7/12 20:54:13瀏覽312|回應0|推薦3 | |
晚霞漫天,殘陽如血,帝京的黃昏壯麗而又悲涼。 街旁不論大官大戶,還是小販商旅,房屋皆是雕梁畫棟,足顯京城富足。 這一切悠閒富裕的生活,都在神機殿大爆炸後戛然而止。 儘管無名內心盼望著不牽連他人,但此局勢已不是她能控制的了,整個天下,都捲入了棋局之中。 ***我是因為顯示錯誤替代段落空白的分隔線***和楓影子*** 陽朝天啟三十九年二月月初第六日,上午巳時,皇城西南隅,神機殿地下火藥庫發生大爆炸,巨響和震盪傳達數百里之遙,造成兩萬多人死傷。 爆炸範圍內不論人畜、樹木、磚石、泥瓦,皆騰空而起,不知去向。 事發時朝廷的陰謀已傳遍天下,君王不德不賢,放任錦衣衛顓政,殘害忠良,誣陷平民百姓與仁德之士,國內百姓大多心念無名恩義,根本不管朝廷說她是魔教餘孽,諸如此類的話語,皆充耳不聞,遂又在正義之士帶領下紛紛起義反抗。 吐蕃密宗提前得知陽朝將有內亂,也趁機由外發兵侵入中土,內憂外患夾擊之下,國家風雨飄搖。 然,來不及撤離的百姓與正道人士,皆在京城目睹神異的一幕,並在之後述說以口,將此事廣為流傳。 ***我是因為顯示錯誤替代段落空白的分隔線***和楓影子*** 無名在感受到爆炸熱量的瞬間,凝神聚氣,五炁流轉,心中運訣,劍芒倏然而現,驀地分化起數萬道徹骨凜寒的雪白劍芒,劍芒隨她意念射竄,寒意疊爆,蒲公英隨著寒氣紛飛如雪,她的劍意鋪天蓋地向整個京城傾壓,此刻她已跨過了武道的界線,仿若化身為仙。 以她為中心點,只要是無辜善良之人,便被那充滿生機的劍意包裹,不焚寸體,不損寸膚。 而以皇帝、夏侯煥為首的各種惡人,頭身分離,軀體倒地,殘破的頭顱及肢體紛紛被爆炸焚風捲入雲霄,又從天上落下,這一場碎屍雨,持續下了一個多時辰。 整個災難的消息迅速傳遍全國,朝野震驚,中外駭然,人心惶惶。 所有人一致認為這場災難是上天對皇帝與那些惡人的懲罰,並一致推崇在災難中以神異劍意拯救無數人命的無名為帝,希望藉此能使天下太平,長治久安,萬事消弭。 更沒有人再敢提起什麼五炁朝元之體大補之類的謠言。 無名即位僅三日,立國號為「安」,便傳位予年方十二的獨女程悅,由坤龍門天目長老、蒼茫城城主沐琅、天機閣木長老、俠隱閣蕭閣主、冰清劍派白掌門、仙風觀觀主悟承道人、竊天塢令狐塢主、日月山莊鐘莊主、承蝶班夏班主、上官煦帶領的北焰衛等多個單位統一輔佐,壓制了少數的反對聲浪。自此天下不再由朝廷把持掌心之中,君王不論男女老少,有德有賢者居之。 女性的地位在程悅執政數年後提升良多,世俗間的男女大防也不再過於苛刻。 程悅即位後,謹記眾人自小對她的教導:「多聞闕疑,慎言其餘,則寡尤;多見闕殆,慎行其餘,則寡悔。言寡尤,行寡悔,祿在其中矣。」 在她為帝的日子裡,天天努力學習如何當個好帝王,廣惠百姓,從不懈怠。除了聽各大門派回報民情之外,時常也會親自走訪民間親眼查證,傾聽百姓心聲。 石崑每年都會抽出一些時間去指點她武藝,讓她在武藝上亦不會受到其他派系的壓制。 而對武者為俠之道的治理,她訂定了規範。仁道尚且需要按理行事,走殺道者,更須受朝廷管轄,定時回報所殺之人名姓,所犯錯事為何,行道間是否有傷及無辜,不論何道,皆受天下共評。 自此,天下俠道歧路之多,也再無紛亂。 ***我是因為顯示錯誤替代段落空白的分隔線***和楓影子*** 在平定京城紛亂後,無名便在程墉的陪同下,強提精元趕往吐蕃邊關,此時的她,髮已紛白,再找不出一絲黑髮,雙眼更是血色通紅。日月同暉心訣大成之後,她被鋪天蓋地衝入腦中的情緒所擾,硬憑意志支撐自己,才能不顯癲狂。 「洛桑上師,札西德勒。」 「札西德勒,無閣主,能再次碰頭,屬實天緣巧合。」洛桑繼承了明妃的地位,又比明妃更有野心。 「並非湊巧,我是特意來尋你的。」 天性單純的金剛,不再隨同洛桑四處征戰,一心一意留在吐蕃潛修密宗佛法。 無名很滿意這樣的結果,至少她不用去傷害那個現在心智依舊宛若孩童的金剛。 「哦?無閣主此話何意?」 「我來找你是為了兩件事,一是要你退兵,撤出我中原領土,否則……你們就都留下吧。我會用我的劍,將吐蕃化作我國領土的一部份。」多虧了燕離乾的指點,無名的劍道已達反璞歸真之境,遠超當年的楚天碧,周身真氣內斂,隨便一站,威壓就透體而出。 「呵呵……恆山一別後,我一直將當日之事牢記於心。能再與無閣主有過招的機會,求之不得。」 洛桑示意身後番僧退開,他要與無名一對一單挑,若他不能敵,再多人上前也只是枉送性命。 洛桑右掌聚集了畢生功力,筆直朝著無名施展出一記華光大手印,無名五炁隨心凝聚,單單冷哼一聲,輕而易舉便以氣勁破了他此番攻擊。 她已是貨真價實的武道巔峰第一人。 「我說過……我沒必要殺人時,就別逼我殺人。洛桑大師,你還不肯退兵麼?」 看出無名仍舊要放他一馬,洛桑露出了此生第一抹發自內心的笑:「圖皆其,無閣主,我會立刻退兵,並且派遣使者朝見貴國聖上,與貴國友好結交往來。在我有生之年,絕不再度進犯。但是……無閣主的第二個請求,恕我不能同意,汞達。」 無名不訝異洛桑能猜到自己第二件事想說什麼,眼珠平靜的朝左右轉動觀望一圈後,平心靜氣地說道:「密宗也是信因果的,希望你不要後悔此事帶來的結果。」 無名想求閱《普照心經》,現在的對話證實了朝廷與吐蕃亦有勾結,洛桑對她所求心知肚明,便在她未開口之前先拒絕了。 一方面是此為茶吉尼的傳承,僅能在密宗裡選擇女性修行者傳承,無名不是密宗之人,他無法違反教義。 一方面他也是想賭一賭,沒有了堪稱天下第一的無名鎮國,中原還有何能耐。 日月同暉心訣大成的無名自然是看透了他的念頭,才對他提點了一句。 日後得了她全部功力的石崑,走的可是殺道,希望洛桑,不要後悔。 「呵呵……小僧謝過無閣主費心。圖皆其。不過我密宗最重功法之密,想必無閣主也是了然於心的,因此無論如何,我都不能同意這個請求。還望無閣主諒解。此間倉促出兵,多有冒犯,小僧這便退兵,絕不會再給無閣主帶來任何妨礙。小僧告辭,杰斯杰由。」洛桑如同當年對楚天碧那般,朝無名深深行了個大禮,便帶著所有吐蕃國之人,在無名與程墉的注視下告辭,撤出了中原領土。 ***我是因為顯示錯誤替代段落空白的分隔線***和楓影子*** 兩人沒有多做停留,便又朝著俠隱閣趕路,那兒,是她一生的起點,所有的夥伴、師長、親人……都正在那裡等著她。 當她頂著一頭雪白秀髮,睜著血色眼珠站到眾人面前時,眾人恍惚好似看見了兩個楚天碧…… 「原來是真的……」眾人喃喃著。 無名朝著大家苦笑,難怪木爹爹收自己為義女後,不讓自己隨他姓木,也不讓自己直接喊他爹。 「名兒……」 「楚師父,對不住。」她喊不出口。 「無妨……是我對不住你。」 楚天碧很遺憾,不論是她或是無絕,都開不了口喊他一聲父親,但他不會勉強他們的。 他與她對視了片刻後,無名低聲請求他晚上單獨一敘,並在那一敘中,求教了如何不知不覺催眠他人。 楚天碧當下什麼也沒多問,只是細細給無名講述了如何辦到此事,但想必依他的精明幹練,他肯定猜到了一些什麼。 「若這便是你最後決定的道路,便去吧。」這是她的選擇……他只能尊重。 「謝謝師父一直以來的關照。」 「但求你能在這趟旅途,找到屬於你自己的自由。而在那天到來之前,也別忘了,這裡……永遠都是你的歸屬。」楚天碧能給的,只有替她,守住歸處了。 在證實了無名身世後,許多人發出了一聲長嘆,複雜的心緒都傳入了無名的腦海裡,她感知到了他們的想法,對他們有感謝,感動,以及抱歉。 「哎,事情都圓滿落幕啦!都還愁眉苦臉的做甚?名兒過來,給山人瞧瞧……」道恆給無名做了徹頭徹尾的檢查,確認她身體狀況極佳,就是髮色全白罷了。 心訣上的問題靠醫術是檢驗不出來的,無名很放鬆的隨便道恆檢查。 「嗯……甚好。有什麼狀況,記得提前告訴本山人一聲,不要諱疾忌醫。」道恆沒在眾人面前說的是,除非全力滋補她的身體,否則她活不過三年,她的身體裡的臟腑都老化得不成樣子了。 聽見道恆語氣平靜開口給出的結論,眾人又是齊齊鬆了一口氣。 「呵……」無名輕笑出聲,大家都對她太好了。 要不是毫不間斷衝入腦海的資訊量太大了,其實能隨時讀取別人的思緒還真不錯呢。 程墉也瞞不住她任何想法,哪怕他再「沉著以對」也沒用了。 想到這點,她又朝著程墉笑了開來。 程墉無奈,猜到了她的念頭,輕輕捏了下她的手掌心,真淘氣。 「三日後請大家來天機閣赴晚宴,算是……替我送行吧,我想趁此機會,放下所有重擔,去看看山河,看看大海……」 程悅已登基為帝,被各大門派輪流帶去照料,培養她更多為帝應有的品德與能力,順便也能在當個門派所在地探查民情,一舉數得。 眾人總算知道了,程悅自從打開無名心愛的機關盒後,就一直在扮豬吃老虎,只因為當時木人心隨口說了要她「對誰都留個心眼」。 她習武進步的速度並不比無名、石崑差多少,甚至機關術只略遜色木人心一些,那個機關盒,不是在什麼因緣巧合下打開的,真就是她解開的。 四藝方面,她也略懂略懂……只輸給無名、程墉、古劭今之流的人物,勉強可說通透。 可惜……無名離開前,是沒辦法再看看悅兒了。 「你還是想離開麼?獨自一人……」蕭芊菱看著這位師妹,替她感到難過,道恆能瞞過其他人,可瞞不住同為頂尖醫者的蕭芊菱。 無名朝著蕭芊菱露出百花齊放的一抹燦爛微笑:「我,並非孤身一人。」 她緊緊牽著程墉的手,朝程墉歪頭提問:「道別……總是很難受的。阿墉想留下麼?」 「我……還有你。這樣,便足夠了。」程墉用力回握她的手,說什麼傻氣的話,他怎麼會讓她獨自離開呢。 令狐錦見狀無奈攤手,好罷,穴獾寨還是得重選寨主了。 可後來,寨眾皆不同意,為感念程墉與無名恩德大義,他們願意就讓程墉掛名寨主,直到再也沒人記得程墉的那天為止。 「嘻嘻……師姊,你瞧,阿墉陪我呢……你就放心吧。」 蕭芊菱點點頭,她會管理好俠隱閣,讓師妹永遠有一處可以隨時回歸的地方的。 「嗯,真是太好了。還有程大哥陪著名姊姊,那我也放心多了。程大哥、名姊姊,以後路過四川別忘了來找我呀!還有小乖與小兇,我想讓姊姊也看看牠們!長瑞一定也想再與姊姊說說話的。」 當年的乖乖與兇兇早就因為年邁壽終,回歸虛無了,鐘若昕新養了兩隻九節狼,可惜再沒有兇兇那種灰白毛色的九節狼了。 何長瑞,在藝成後闖蕩江湖的某天,遇上了同樣在闖蕩江湖的鐘若昕,兩人結伴同行情愫漸生。在鐘若昕融合嫡旁心法,創新了一套法門,邀請無名見證,回四川奪下爭輝之試魁首當上家主後,何長瑞頂著世俗的壓力,入贅到鍾家做女婿,全心全意當起了鐘若昕的「賢內助」。 「好,若有經過四川,我們會去看你們的。」 「是名姊姊一直支持著我,讓我依賴著你,我才能一路走下去,並且成為莊主的。現在我也成為一個能讓姊姊依靠的人了,姊姊……你就放心吧!我們日月山莊會協助悅兒管理好大安國!」鐘若昕雙手握拳,大眼睛光芒璀璨朝著無名承諾著。 「若昕師妹說得對!咱們會連你的份一塊努力的,咱們作為武林正道,可不能總讓你一人獨自承擔一切!名師妹、程師弟,旅途上可別餓著或累著了呀!咱作為師兄,也會繼續在江湖上努力守護所有有需要的人的!」武轍豪爽咧嘴露出潔白的牙大大一笑說道。 武昊在早些年就因公殉職了,武轍在傷心過後,承擔起了他身為武家獨子該擔負的責任,心底仍保赤子俠心。 「謝謝若昕妹妹,謝謝武師兄。」無名認真道謝的樣子,又引起一陣哄堂大笑。 大家都想起了她一直以來就是這樣的人。 「段師父。」 「哼,你這女娃兒又想做甚?」 無名能看透所有人內心之後,總算知道段師父在追悔什麼。 「你看,連改變世道這麼困難的事情我都完成了,你能否也試著……重新相信看看……人是能改變、能向善的……」 段霄烈不自在的別開了眼:「哼。」 他早就信了,哪還需要這個傻女娃兒多嘴。 「呵呵……我明白了。是我多慮了。」無名感覺到段霄烈內心所想,不由得輕笑出聲。 俠隱閣內一片和樂安詳,無名倍感溫暖,這就是她努力了一生最想見到的畫面了。 ***我是因為顯示錯誤替代段落空白的分隔線***和楓影子*** 後來,她還額外給段紅兒和石崑都寫了一封信,時間都同樣約在三日後。紅兒的約在晚宴結束後,天機閣北院,與木人心一起。石崑的約在五老山三山,子時時分。 ***我是因為顯示錯誤替代段落空白的分隔線***和楓影子*** 三日後,天機閣內賓主盡歡,到處歡聲笑語,亦有琴笛相合之音,周遭瀰漫各種食物的香氣,甚至有酒香與茶香混合其中。 「來!無名!這次你可得跟我喝一杯啦!」南飛鍠要無名去拿出當年他送給她的酒杯來。 無名遞過酒杯,南飛鍠將準備好的果酒倒入其中,又將酒杯對向夜空,月色映在白玉之上,流光彩華幾經迴轉——月色照耀之下,酒杯裂痕之處竟互相連結,拼成星斗之貌。 「哇——!」好神奇的杯子。 「如何?看這酒杯平平無奇,若不與月對飲,任誰也看不出這其中奧妙。」南飛鍠很得意,他想看見的就是這個效果。 「嗯!真的很奇特呢……不過喝酒麼……」無名露出一臉苦相。 「唉!你別擺出這種表情!正所謂『佳宴當前,無酒不歡』!這種酒你會喜歡的,而且也就這一小杯呀。」 南飛鍠勸得很勤,無名偏過頭看向程墉求助,程墉閉目思考片刻後說道:「名娘,就一杯。」 咦!?為什麼阿墉這回不幫我了! 無名眼中透露出控訴的意涵。 程墉只是默默盯著她瞧,他內心波動的情緒,便被傳達給了她。 她感知到後,也略為垂下了眼,接著便笑嘻嘻地一口喝下了那杯酒。 「甜的……好喝!」 「哈哈哈……我就說罷。」南飛鍠還想再勸她多喝幾杯,這下子程墉可不讓了。 「不能再喝了。」 南飛鍠沒有任何質疑,程墉說不能,那肯定是無名身上有不能多喝的因素在。 她那頭白髮,讓所有人都看了揪心。 無名順從程墉,何況晚些時候,她還有大事要忙呢。 「南兄,這寒玉墜給你,有清心之效。」 無名拿了一枚冰涼的白玉墜飾給南飛鍠,這東西是她與程墉偶然間獲得的。 「嘿!謝啦!」南飛鍠毫不客氣。 「比起你送的那些大禮而言,這只是個微不足道的東西罷了,願你未來在行俠的道路上,一切平安!」 無名以茶代酒,與南飛鍠推杯換盞,其他人見狀也逐漸圍了過來,好不樂鬧。 石崑不與他們瞎鬧,既然無名約他在五老山三山上見,那乾脆提前去等著罷。 他誰也不打招呼,就這樣離開了晚宴現場。 「噗……石兄還是老樣子啊……」無名看見石崑提前離開,忍不住放聲大笑。 其他人見狀也跟著笑了起來,楚天碧還想起名兒在俠隱閣的第一年七夕,他在台上說著話呢,石崑也是這樣頭也不回先離席了。 想起此事,他也是呵呵一笑,很是懷念。 無名跟每個人都多說了一些話,眼中流露出不捨,但願未來,大家都平安喜樂。 ***我是因為顯示錯誤替代段落空白的分隔線***和楓影子*** 晚宴結束後,段紅兒依約入了天機閣北院大廳。 「紅兒……你來了。」 無名當年暗下的決定,終於能完成了。 她將自己的平沙萬里,傳承給了段紅兒,宣布由段紅兒接任天機閣閣主。 「名!?」 「這是……當年你入殺道之後,我就一直在想的……」想著怎麼讓段紅兒隨心所欲,不必再強忍內心傷悲去殺人。 現在她做到了,段紅兒自由了。 「你也喜歡機關術,我知道的,所以……天機閣和木爹爹,就拜託你了。」無名強硬的將平沙萬里塞入段紅兒手中。 接著她朝木人心重重就地一跪:「木爹爹,看來我是來不及收徒弟了呢……請你將天機閣的機關術,都傳承給紅兒吧……天機閣的技術就此失傳,實在太可惜了……」 木人心內心悲慟,表情回歸如同當年一般的冷漠,眼眶中似有淚光,他明白了她接下來要做的事到底是什麼了…… 「哼,失傳了正好,機關之術,最好在我化為黃土之後,天下再也無人會得。」他哽著聲音說道。 「爹……請容許我這麼叫你……爹,你就答應我吧……這是……我的心願……」無名臉上無比的堅決,大有一跪不起之勢。 木人心眼框中的淚水隨她這一聲爹悄然滑落,沙啞著聲音問她:「你就真的忍心……?」 「對不住……爹……可是縱使我機關算盡,也找不到辦法了……」 「機關算盡……哼哼哼哼……不錯……說得一點也不錯。你捫心自問!你真的盡力了麼?」木人心一點也不相信,她會沒有辦法保住她自己的命,唯一的可能是她不忍,又不願強迫他人。 「我……沒有立場去強迫,去質疑任何人的選擇。更不會去搶奪別人不願意給的事物。我選擇尊重所有的人。」 「果然……你不願意做的,我可以為你做!你說……有什麼辦法可以讓你……」 無名低下了頭,悶聲阻止了木人心往下追問:「即使奪來了,也頂多讓我再多苟延殘喘幾年,不若犧牲我一人就夠了。」 段紅兒從驚詫中回神,就聽見二人的對話,亦也見著了木人心流下的眼淚,她第一次見到木師父如此失態。 「名……?」 「能多幾年就幾年!只要時間再多一點……結合眾人之力,我們一定能想到辦法的。」木人心願意為了她,重新去與人合作,信任他人。 無名堅決的搖了搖頭,她累了,真的累了。 在無名與木人心一來一回的對話互動中,段紅兒總算推測出了事情的部分內容。 「名……你的身體……?」 「還能活個三到五年吧,看運氣。」無名很平靜的說著,傳功給石崑之後,還可能更短,這她就不說了。 「甚……!?」 段紅兒這才知曉事情的嚴重性,急忙追問道:「方才木師父說你有辦法?」 「是有,我也嘗試過了,可沒得到解決。就罷了。」 「讓我幫你!」 「紅兒,我現在只希望,你能將天機閣傳承下去。快快樂樂、隨心所欲過你的人生。」無名異常的執拗,怎麼也不肯說出是什麼辦法。 「紅兒,跪下。」 「木師父……?」 「別再讓我說第二遍。」 「是,木師父。」段紅兒跪了下來。 「我……我現如今收你為我在天機閣裡的最後一任嫡傳弟子,並且按照前閣主,無閣主之命,承認你為天機閣新任閣主。希望你……不要辜負她,將天機閣好好傳承下去。」木人心茹泣吞悲,應下了無名的願。 「這……!是!木師父!我一定不會辜負名的期待!」段紅兒承諾了此事。 「爹、紅兒……謝謝你們……」她也該準備去赴約了。 「名兒,過來。這個,拿去。」 「爹……?」 「這就算是我……木家的家徽罷。」木人心將自己的身分琴牌給了無名,上面的木字刻痕深切,字跡雋秀。 「以後天機閣的身分牌,紅兒再重新設計過罷……」 「是,木師父。」段紅兒把此事也應下了。 「爹……!」無名大喜過望,木人心這是承認她為木家人了。 「東西拿妥,就走吧。你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木人心一瞬間變得蒼老許多,他真不想她就這樣放棄了自己的性命的。 無名叩謝木人心十八年來的恩情,才在木人心與段紅兒悲傷的注視下離開了北院,出了天機閣。 ***我是因為顯示錯誤替代段落空白的分隔線***和楓影子*** 晚宴過後,許多人又上山去了俠隱閣續攤小聚,俠隱閣大食堂過子時了,還是一片歡聲沸騰。 殊不知此時在五老山三山上,正瀰漫著地獄般的殺意。 肅殺的氣息漂浮在山峰上,風聲鼓動吹撫決裂的死寂。 一切照著無名的計畫實施,她垂眼歛去眼中情緒,手持長劍朝石崑筆直殺去,劍刃劃破空氣的破空聲極為駭人,勁道之猛,足見她欲取他性命的決心。 山峰上的樹木花草,也被無名的殺氣與劍氣逼得紛紛搖擺,貌似求饒。 咯噹一響,是石崑投擲出了玄鐵鏢,撞擊在劍尖之上。 無名的劍毫無偏移,石崑心中又是驚駭又是悲傷,她真的要殺他? 「石崑!拿出你的全力來!只有打敗了你,我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 面對無名的步步緊逼,石崑只是不停地左右騰挪,他心中百思不得其解,為何她突然想爭天下第一? 「你……!?」 「哼,如今便是你我一決死生的時候!你知道麼……其實我一直都清楚明白……你喜歡我,對罷?我一直裝作無知,你果然就心軟了呢!多虧了你找來的心訣,否則我也很難勝過你。你總該承認了,感情果然就是這世間,最沒用的東西。哈哈哈……」無名不斷用言語刺激著石崑,她給石崑下了效果最烈的憤怒蠱,配合楚天碧教導的催眠術,還刻意學石司命說話,就是要讓他憤怒到失去理智為止。 石崑果真漸漸由愛生恨,在她不停地刺激下失去了理智,眼眶赤紅,周身紫黑真氣大漲,山崖上狂風驟起。他的化勁之法,早已練至化境,隨著他憤怒到喪失了理智,破心掌勁風暗湧,一掌朝著無名胸口重重拍去,無名心知這就是她所等待的終局了,不躲不閃扛下了此招。 在蠱毒與催眠術的影響下,石崑絲毫沒有感覺違和,他極度憤怒的將無名體內內勁全數化去,藉此增強了他己身的內息。 無名內勁之強大,縱使她毫不反抗,石崑也用去了將近三個時辰才將她所有的功力化為己用。 「呼……哈……哼……現在,我才是……不、不對……這不對!」石崑喘著氣說話,隨著他功力大漲,蠱毒已被他的抗毒體質化解殆盡,催眠的手段也因此失效了,他眼神開始清明起來,他愕然且瘋狂的搖著頭,顫抖著退後數步,遠離了無名。 他感到了自身真氣的變化,那帶有劇毒的紫黑真氣,揉雜了一股冰涼之感,無名為了不讓天清真氣影響他,刻意以日月同暉心訣將自身的天清真氣提前化掉了,石崑也因此受惠,最大限度的保留住了從無名身上奪取的功力。 化勁襲身那段期間裡,無名清晰無比的感受到,內勁是如何一點一滴流失的,身體冰冷發軟,周身大穴酸澀、經脈凝滯,啊……這就是武功盡失的感覺啊……當年的宮前輩與水前輩,都很厲害呢。 她現在覺得自己根本動彈不得了,真難想像宮前輩與水前輩用了多大的意志力去行動的。 隨著她失去功力,她的眼珠又恢復成了純墨般幽邃的色彩,亦感知不到任何人的情緒了。 她也就不知道,現在石崑內心充滿了多大的懊悔。 「你……究竟為什麼?」 「呵……哪有為什麼,難道我做任何事,都要有原因麼?」無名忍不住皮了這下,把石崑當年對她說的話還給了他。 「你!你果然是故意的!」石崑氣惱不已。 「是又如何……?咳……」 石崑怒瞪著她,她居然還笑! 「幫我……收劍……」 無名收不了劍了,失去內力的她抵抗不了劍上的徹骨冰寒,全身都因為劍身上散發的凜寒凍得出現了一層薄薄冰霜。 「嘖……!」石崑上前將無名晨曦劍拾起,插入劍鞘之中。 周圍的寒意瞬間就隨著劍身入鞘消融無形,無名長吁了一口氣,總算是沒那麼冷了。 「多謝。」 「你到底在想些甚麼?」 「呵……不要那個表情麼……你是武道巔峰第一人了,不好麼?」 石崑眼含慍怒,表情沉重,他早就不再追求什麼武道巔峰了。 「哎,從你對我說,要我當你最後的對手時,我就在想,怎樣才能算是最後的對手?你贏了我,我贏了你,若還有人比我倆武藝更高,那均不能作數吧?嘿嘿……你瞧,我聰明罷!這樣你可是切切實實天下第一啦!」 早在無名武藝尚未大成時,他們二人聯手,就無人能敵,現在石崑吸收了無名大成後所有功力在身,的確是天下武道第一人了。 「你!笨蛋!」石崑在心裡喊了她這麼多年的笨蛋,這回脫口而出的語調裡飽含了難過。 「哎……石兄你別老是那麼緊繃,偶爾也放鬆一下,沒關係的。你瞧,日出了呢……」 無名撐不住了,乾脆整個人放鬆仰躺在地:「陪我看完日出吧……等會兒……我就啟程離開江西了。」 石崑恢復神智後,憑藉自身功法特性,早就知道了她整個人處於什麼狀態,她這次離開,就好比唐師父那樣……再也不會回來了…… 說也奇怪,他一直都很冷靜理智,但遇上她就很難保有這份清醒。 他選擇尊重唐師父,選擇尊重王齊,尊重他們所選擇的終點。 可他不願意選擇眼睜睜看著她走向她選擇的終點…… 他板著一張冷臉,沉默不語坐到了她的身旁,眼底充滿悲傷,陪她看那金烏在雲海中緩緩展翅,將天空的陰雲染上溫暖金光。 絢爛的雲彩自崖間飄出,色彩鮮麗,燦爛奪目,陽光穿透了雲層,照在了無名與石崑的身上。 石崑偏頭去看她,她被陽光烘托得像一尊金光璀璨的塑像,臉上還掛著微笑,好似救苦救難的菩薩。 「只要是自己做過的事,不論善惡,全都背負……並繼續朝著理想前進……這道理……真的一點都沒錯呀。 我殺了太多人了……在我習醫之時,道恆師父曾經告訴過我,不論救了多少人,沒救成多少人,兩者始終是獨立發生的事,不能合併計算的。 即使我救了數以萬計的人,我也仍然記得,亦有數以萬計的人死在我的手中。」是時候面對自己的業報了。 「你殺的,都是惡人。」石崑淡淡回道。 「誰是惡人,誰能說得準呢?在他們的親友眼中,我難道不是殺了他們至親摯愛的惡人麼?」 所以她的理想,便是再也不用有人承受這種殺戮之苦。 「你也懂得吧……選了殺道的人……都懂得吧……」 「你不想殺人,可以不必那麼做的。」我會替你除去一切罪惡。 「然後……放任你去承擔我該承擔的一切?這不是我的道。」 日月同暉心訣大成之時,無名就看透了所有人的內心,當然也包括了石崑的。 「哼,我的道是殺道,沒甚麼承擔不承擔的。我的目標就是除去世間一切之惡,幫你只是順手而為。」 石崑的話引來她一陣輕笑,都到最後了,他還是那麼嘴硬,怎樣都不肯說真心話啊。 「呵呵……辛苦你了。你真的一直以來都努力不懈呢……但依我看,你可以不必那麼倔強,放輕鬆點,多去遊歷山河大海,結交更多知心好友,一定會有人理解你,不因你的冷漠退縮,真心與你相知相惜的……畢竟,你內心是那麼溫暖的一個人呀。」 她說得極為認真,同當年一般澄澈的眼就這樣直視著他,同樣的,他在她眼中,又看見了當年的自己,臉頰通紅,紅到了耳尖。 「哼……我會……將此當作建言。放鬆麼……那麼我就……試試看吧。」石崑彆扭羞赧的接納了她的建議。 但結交知心好友甚麼的就不必了,除了她與程墉,他不覺得他還需要更多朋友。 一生的經歷裡,能有兩段如此特別的友誼,已是很有趣的事情了。 哼,想到這個,便想起笨蛋方才說……她一直知道他喜歡她?這個騙子……如果不是心訣大成,她肯定一輩子都不知道罷。 嗯……程墉人呢?他不可能讓這個笨蛋獨自在這裡與我生死決鬥才對。 「哎,石兄,拉我一把,我起不來。」無名伸出右手喊他幫忙。 「嘖。」 石崑站起了身,彎下腰伸手稍一用力,便將她拉了起來。 「嘿嘿……我好幸運呢。人生中有如此多有趣的體驗。」 他們兩個都受了宮紫痕太多影響,看什麼經歷都會先判斷,有趣還是不有趣。 「哇……沒了內力,感覺我的佩劍好重呀……」無名吃力地將劍揹起。 石崑皺起了眉頭,剛剛他憤怒之下全力擊出的破心掌,雖然被無名當時的內勁化解了大部分,餘威依舊震傷了她的心脈。 她現在是五臟衰竭,心脈損傷,還要如此逞能揹起佩劍麼。 「嘿,石兄你在我走後兩刻鐘再走好麼?每次都是我看著你離開,這次角色換換,也是很有趣的體驗。」 這個笨蛋…… 「你又想幹嘛?」 「哎,別想太多,我受傷了,現在又沒內力自醫啦,自是去找道恆師父,不然還能幹嘛?」 無名朝他灑脫的揮了揮手,朝著天機閣所在方向走去。 就算她不能自醫了,還有他在啊!憑他醫毒造詣之深,亦能治療她,或者他也能護送她去找道恆,可她絕口不提……? 石崑站在原處耽思片刻,隱去了身影,照著他十幾年前的習慣那樣,偷偷跟在了她的身後。 現在他武藝已達至高,除非他自己樂意現身,不然沒人能發現他跟蹤了。 ***我是因為顯示錯誤替代段落空白的分隔線***和楓影子*** 山道間微風徐徐,清晨的小草,葉面上還有尚未蒸發的露珠,陽光照在其中,估溜溜打著轉,美得像顆寶石。 才一小段路,無名就走得氣喘吁吁,出了一層薄薄冷汗,沒了內力真的是很麻煩呢。 程墉一直在半路上等著,見到她終於拖著沉重的步伐出現才鬆了一口氣。 「阿墉……」 程墉走上前攙扶住她,失去所有功力的無名,單薄又虛弱的倚靠著程墉,按耐不住時便咳上兩聲,臉色極其蒼白,眸光充滿了多年以來累積的倦怠,她的靈魂早已不堪重負,疲憊的她只想閉上眼睛,永遠睡去。 程墉心憂又心疼,但清楚的知道,他並無能力改變什麼,或是替代她受苦,她真正能倚靠的,其實一直只有她自己罷了。 無名貪戀十八年來感受過的幸福,好像一場夢般的幸福,在她失去所有功力之後,也就會消失了吧。 世間滿是孤寂寒冷,這種孤寂,根本是為她而生的。 所有人都覺得她做的一切理所當然,她理所當然該承擔天命,理所當然要是世間最強之人,理所當然的她……也覺得理所當然……捨棄了自己真正想要的一切……就為了符合,理所當然。 「你反悔了?」過了片刻,她見他沒有任何動作,頓時有些無措了,悶悶的出聲發問。 他搖了搖頭,只見他伸手將無名雪白的髮絲挽起,凝視著那張仍舊稚氣的面容。 她的眼眸中,永遠充滿善良和純真,就如同她劍意裡的蒲公英,帶給人希望與快樂。讓人總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她,呵護她,全心全意對待她。 「有關於你,永不後悔。」他一字一頓,無比清晰的說道。 無名身軀微顫,眼眶發熱,緊緊偎在程墉胸口,幸好……在這人生末路盡頭的孤寂之中,還有他的陪伴。 「嗯……當心了……」 「我明白……蟲鳥無聲,又逢濃霧漸起……」 跟無名預料的一樣,在她功力盡失後,便會迎來性命之危。 「退!」 無名一聲提醒下,程墉抱著她的腰身連退數尺,原地盡是各種塗了劇毒、附著殺氣的暗器。 「哼,你這女娃兒有兩下子,功力盡失居然還能察覺到我的動靜。」 「石前輩過獎,只是早有心理準備罷了。」她當日在京城所殺的那萬數之眾的人裡,沒有感覺到石司命的存在。 「呵,很好……」石司命現出了身影,手持離別鉤,周身滿是殺氣。 「前輩不以暗器對付我麼?」 「給你一個公平罷了,我告訴過你,悲歡樓,交易一切公平。」 「我明白了……」原來石司命口中的交易,是將她一身功力當做酬金。 石崑不料會在此撞見石司命,那個笨蛋……居然想藏住這麼大的事? 「阿墉,退開。」 程墉垂眼不語,緩緩放開了她,退去了後方。 「你這女娃兒……想以你那身殘破的軀殼,獨自與我對陣?哼呵哈哈哈……情深意重,又有何用?還不是落得這般下場?」石司命掛著陰冷無情的面孔嘲諷著她。 無名不理會他的嘲諷,只是將佩劍拿在手上,並未出鞘,向前走了幾步,將劍提起,表情平和寂然,她此時彷若與天地融為一體,劍雖未動,仍從她身上不斷湧現勃勃生機,那便是她的劍意——生。 志士不忘在溝壑,勇士不忘喪其元。 畏天知命,且不怨天尤人。 縱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懼。應盡便須盡,無復獨多慮。 「哼。」 石司命持離別鉤欺身上前,石崑正要現身替她擋下此招,卻見她未動分毫,持劍之手平舉,便擊退了石司命。 石司命連連出手,招式迅急毒辣,或刺或削,都沒能傷她分毫,亦近不了她身。 他微皺眉頭,從懷中掏出了無義金燈朝一旁的程墉擲去,想以此逼出她的破綻。 無名表情仍舊平和寂然,以電閃雷鳴般的速度抽出了無名晨曦劍,周遭瞬間陷入徹骨冰寒,她的手更是被凜寒入骨,血肉都冰凍在了劍柄之上,看似樸實無華的一劍,劍光卻輕靈通透,巧變多端,如同行雲流水,完全封死了他對程墉的全部攻擊。 她微微動了動站姿,明明出劍速度是肉眼可見的緩慢,石司命卻是心中大駭,他閃不過這驚天動地,虛實交錯的一劍,此劍來路無跡可尋。 僅一瞬,石司命便被她斬斷了雙手各處緊要經脈,廢去了他一生得意的暗器之能…… 石司命心知他敗了,他太小覷這個女娃兒了,即使內力盡失,光看她的劍術與劍意,她仍非常人所能敵……她的劍,沒了內勁支持竟還是天下第一。 但她分明可以於須臾間取他性命,於最後為何莫名收劍……? 「我不能越俎代庖,石兄很在意這些奇怪的細節……他……未來定會去找你的。現在,你走罷。」 如果她一劍殺了石司命,石崑知道後怕是會翻臉,然後與她斷交罷。 石司命,只能死在石崑手中。 人生的最後,她懂得了有些人的堅持,就是那麼怪異且深刻。 呼……多虧了燕前輩留下的劍術心得,否則她真沒辦法在失去內勁的情形下使劍了呢。 「哼……太可笑了……愚蠢且多餘的顧忌,婦人之仁……」石司命無懼雙手經脈俱廢,這蠢女娃兒可沒廢去他的內勁呢。 給他一段時日休養調理,就算暗器之威沒過往厲害,也相距不遠。 他冷笑著撤離了此處。 石崑默默遠目著他離去,石司命是她放走的,這次……他暫時不追殺過去,他要留下確保她與程墉安全。 「呼……總算走了……阿墉,我的手凍住了……幫我……」 程墉壓下所有情緒,施以三分內勁,強勢的拔開了劍柄,劍柄上沾染了她的血肉,她那柔嫩的手掌心,露出了被冰霜凍結的森然白骨。 「疼麼?」 劍入原鞘,山路在陽光照射下逐漸回暖。 程墉將劍揹在了自己身後,打橫抱起了她。 「疼啊……全身都疼……不過手沒感覺了呢……」無名眼淚潸然而下。 他也疼,心疼到他的表情都無法控制了,眉心緊緊蹙著。 ***我是因為顯示錯誤替代段落空白的分隔線***和楓影子*** 石崑一路跟蹤他們,看他們確實找了道恆和蕭芊菱來替她處理傷勢,心放下了一半。 「唉,你這女娃兒的心思就是這麼麻煩,所以我起初才不想淌這渾水…… 不過就是開口說一句實話,有那麼難以啟齒麼?動動嘴皮子就能解決的事情,何必搞得這麼麻煩?還弄得渾身是傷…… 把這個吃下去罷……要珍惜啊!本山人我可是許久沒有無償替弟子煉藥啦!」 無名二話不說將丹藥吞服,道恆又是好一陣嘆息。 「師父你還記得羅廣澤和葉翁麼?」 「嗯?山人我還沒老到失智,當然記得。」 「當年羅廣澤沒死,楚師父撒謊說他死了……葉翁他裝失憶,你不也裝不知情麼?是你說的,真相為何,真的有那麼重要麼?」 道恆感覺時光回溯,他又感受到了當年那種被她惹得七竅生煙的感覺。她居然拿他當年說的話來堵他嘴!這些事情是可以相提並論的麼!? 「唉,翅膀硬了,老頭兒我管都管不住囉。隨便你罷……反正本山人坐鎮在此,還怕你折騰不成?」 道恆正以真氣舒緩著她全身經脈的痛楚,一邊修復著她的五臟損傷。 他想了想,突然覺得不對,她自癒的速度愈發緩慢了,實在不能再折騰了:「哎?不對,我怕得很!可別鬆懈亂搞啊!算山人拜託你了,惜命一點好麼。你這狀況……只要滋補得宜,還是能活上很長一段時間的。」 「師父不用說笑了,我可是你的得意弟子,什麼狀況我心裡有數。要滋補我這破損的身軀,勢必要勞民傷財,那非我所願。」 令狐錦在門外就聽見了他們的對話,敲了敲門,道恆便隨口喊他進來。 「嘿,女娃兒,我跟你親爹說過一番話——太過執著於信念的傢伙,在這江湖是活不久的。 你親爹為了你放下了執念,你執念倒是比誰都還深啊。」 無名否定了他的話:「我就是放下了執念才會有如今的局面,我的執念……只有他而已……若我堅持我的執念,全然只在乎他一個,這天下不會迎來平和,前輩,你說是麼?」 若她如同水若嬋那般,全心全意只在乎凌雲一個,便會如同水若嬋那般,無法換得真正的平和之世。 對她這番話,令狐錦不置可否。 「唉……傻孩子。不論如何,你與墉兒都還有竊天塢當靠山,千萬別忘了。」她的執念,明明就還參雜了對世道的牽掛。 「師妹,藥膏調製好了,先跟我到內室罷。」 聽到蕭芊菱的喊聲,程墉扶著無名進了內室上藥。 石崑緩緩現出身影,低聲朝著道恆開口問道:「道恆師父,實情是甚麼?」 「嚇啊!?你什麼時候來的?」道恆被他嚇得後退了一大步。 「一直都在。」 「啊!?啊……咳哼……那不重要,反正不論過程如何,已經搞定了便行。」 石崑抬眼朝內室望去,半垂眼眸:「她那一身傷,要上完藥也還久,你就告訴我罷。」 可道恆慵懶歸慵懶,做人是很有原則的,她不願意石崑知道真相,那他便守口如瓶:「總之呢……你承接她的功力就是幫了她大忙,你只要知道這點就足夠了。」 這點他沒撒謊,除了有化勁威能的石崑之外,她根本沒辦法將自身功力完完整整傳接給誰,定會有所殘餘,導致前功盡棄。 石崑皺起眉頭,突然想到石司命好似早就知道她會功力盡失? 「我明白了。」 他轉身就走,要去追殺石司命,他確信石司命肯定知曉內情。 「嗯?這小子這麼容易打發……?」奇也怪哉。 後來石崑花了整整三年去追蹤石司命的下落,當他徹底殺死石司命,得知真相後已為時已晚。 話說回來,在內室陪無名上藥的程墉,自然聽見了石崑在外與道恆的說話聲與內容,他的武藝可沒丟失。 他沒轉述此事給無名知曉,反正最後道恆師父啥也沒說,一切都不重要了。 等無名包紮好,她就說了自己要啟程了。 「慢!你這樣子上路,怎能成!」 「道恆師父不必擔憂,阿墉陪著我呢。況且……我對我的恢復力還是有點信心的。」沒以前那麼誇張,可還是比一般人強很多,抗毒體質也還在。 道恆怎樣也說服不了執拗的她,只好給程墉塞了一個極大的包袱,裡面滿是他精心煉製的丹丸、膏藥,甚至還有幾張效果神奇的符紙。 又再三叮囑他們,每年至少寫封信回來…… 「是是是——道恆師父越來越嘮叨了呢!」 「嘿!要不是對象是你這傻女娃兒!你以為我願意嘮叨麼!本山人有這空閒還不如多睡一會兒覺!」 道恆沒好氣的送他們出了天機閣。 兩人走了一段路後,無名回頭往天機閣望去,好似看見木人心站在高處看著他們。 「阿墉,我好像看見爹站在屋頂瞧我們呢?」她沒了內力,眼力沒那麼好了,只能隱隱約約看見有個疑似木人心的人影。 程墉點點頭,陪著無名在原地朝木人心所在之處又看了片刻,二人才轉身繼續朝著諾大的江湖走去。 木人心在他們的身影消失後,頓時淚如泉湧,在那高處獨自站了整整一天才收住了眼淚。 ***我是因為顯示錯誤替代段落空白的分隔線***和楓影子*** 他倆漫無目的的遊盪江湖,爬爬山,看看海,隨手救治路上遇上的病患,出手教訓癟三流氓。 經過一些門派,就去拜訪看看,是否有老熟人在,喝杯茶,聊聊天。有時還會小居幾日。 茶老說書時還會說起二人的傳聞,雨中客程墉揹著機關傘與妻子的佩劍,不論何時見到這二人,他總是小心翼翼地呵護著妻子。 只要情況允許,他便緊牽妻子的手,牢牢不放。 偶爾有不自量力的人想挑戰他倆,也會被雨中客狠狠教訓一番。 當眾人皆以為無名就此沉寂之時,某個俠隱閣弟子在出任務時,偶然間碰上了她手持未出鞘的佩劍與人對劍。 她周身分明一點內勁波動也無,她的劍竟無人能敵,她那生意盎然的劍意,大巧不工的劍術,在在證實了她依然是天下第一劍客。 魔劍醫仙,再無人敢因她內勁盡失就小覷她了。 ***我是因為顯示錯誤替代段落空白的分隔線***和楓影子*** 大安六年,不論程墉多麼精心滋補她的身子,無名衰竭的軀殼仍舊無力支撐她繼續遊走江湖,程墉便抱著她朝著秦嶺前進。 一路上兩人還能說說笑笑,只是無名的聲音越來越小,說話的間隔也越來越長。 好不容易抵達秦嶺,無名已是氣若游絲:「「阿墉……我真的……很喜歡很喜歡你的……只是這輩子……我背負了太多東西了……我最大的遺憾……是沒能在這輩子……全心全意陪伴你……」 她緩緩闔上了疲累的眼睛,沉沉睡去,慢慢停止了呼吸。 最終她獲得了在此生真正的自由,自由死去的自由。 無名還是走在了程墉之前,精元燃燒過度的後遺症,避免不了。 她與世長辭之後,程墉靜靜抱著她的遺體不說一句話,在她額心印下一吻,許久之後將她帶入了一處自己早預備好的陵墓裡,她活著的時候曾經開玩笑說能在穴獾寨有個葬身之地真是幸運,與重陽子同一處墓地,好榮幸呀。 程墉……要完成她人生的最後一個心願,並且與她同葬於此。 ***我是因為顯示錯誤替代段落空白的分隔線***和楓影子*** 生同衾,死同穴。 ***我是因為顯示錯誤替代段落空白的分隔線***和楓影子*** 後再也沒人聽過這對夫妻的消息了,連成了女皇的程悅也不知父母去向,一輩子再也不曾見過父母出現。 ***我是因為顯示錯誤替代段落空白的分隔線***和楓影子*** 石崑獨自在五老山三山的一棵樹上閉目小憩,山裡突然下起了綿綿細雨,迎著山風帶來陣陣寒意。 他蹙起眉,唯有午夜夢迴,夢中的她會縈繞在他身旁,揮之不去。 多年來,世人總說他凌厲孤僻,天地獨行。 只有他心裡清楚,他不孤單。 記憶兩兩相牽,靠近時彼此共鳴的心弦,是曾經溫暖燦爛的過往。 願她一生平安,許她一生幸福。 ***我是因為顯示錯誤替代段落空白的分隔線***和楓影子*** 跳下樹梢,仰頭望天,任由雨珠落著臉上,沐浴在五老山三山今年的第一場大雨之中,柳葉形的眸中盡是哀傷。他在雨落下時,同時感到心頭一空,他知道了,無名……已永遠離去,即使輪迴重生,同一個靈魂,但記憶不會累積,面容亦是不同樣貌。 他從此更加漠然,以自身靈魂為誓,發誓竭盡生命守護這個她珍視的世界,日後他將會繼續剷除罪不可赦的惡人,只為她再次歸來時,人間盡是祥和與平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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