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日小阿姨告訴我外婆截肢了，我愣了一下，詢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相信我很冷靜，也還有心思跟小阿姨閒聊其他的，直到昨天去看了在醫院的外婆回家後才開始陷入憂鬱症發作的死循環，如果能哭出來就好了，偏偏不能，無力感、悲傷、憤怒交織在一起，眼眶紅了又紅，疼得我覺得雙目都要奪眶而出，眼淚卻倔強的一滴不落，只是拼命的滿溢充盈在眼中又消散，反覆地帶來雙眼的疼痛，好像要幫助我壓過心中的疼痛。

外婆截肢很大程度上也是一種家醜，因為這件事情是可以避免的，最終結果卻是外婆截肢了。
我只是孫子輩，沒足夠的錢，沒足夠的輩分，連想接走外婆這件事我都不能插手。
因為外婆有兒子，有女兒，有正經的內孫、內孫女。
我只是外孫，還是個外孫女而已。

整個事件中充斥著各種斤斤計較，兒孫不孝，老人的無奈和悲哀。

外婆老人癡呆了，十秒內就忘記上一刻我們聊過的事。
她一直問：
「我的腳呢？」
「這條管子是插在我的腳上的啊？」
「怎麼有這條管子？（動手要拔被阻止）」
「怎麼有這麼大的房子住這麼多人，我怎麼在這裡？」
她真的沒有任何短暫記憶力了，可是她卻還記得是她的小兒子嫌棄她，不要她的。小兒子為了小時候的事情埋怨她偏心，為了小兒子媳婦憎恨她，計較其他兄弟姊妹。
她清楚的知道她失去的腳和她的遭遇和她的小兒子有關。

想到這點我就更覺得窒息，是什麼樣的痛，讓一個記不住任何短期記憶的老人，牢牢記得自己是被兒子拋棄的。

她一直都笑著說話，只有提到小舅舅和出院後怎麼辦時會露出難過的表情。

我真的恨透了家族所有的男性成員，我們家家族傳統是重男輕女，所有的女性成員都揹負起自己是女性的悲哀，認命的把家族能給的資源通通給男性，不去爭不去搶，小舅舅說外婆偏心時，有想過其他姊姊妹妹處境只會比身為男性的他更糟糕嗎？他至少還是個男的，受到的待遇只比大舅舅差。
阿姨們現在的生活好，是他們用婚姻和日後的努力經營換來的，是他們視人有明，沒瞎了雙目選錯郎君應得的。
不要說攀比什麼，除了抱怨，他努力過了嗎？
對於現在中年失意的大舅舅他有優越感，對於其他生活漸入佳境的阿姨卻又有自卑感，但卻沒考慮過別人走的路也不比他輕鬆多少，只是女性成員不會怨天尤人就活該被他怨恨嗎？

如果他少一點斤斤計較，多一點深思己身，少聽一點旁人胡說八道，順手幫外婆準備飯菜，問問外婆有什麼需要，外婆就不會因為牽車不穩導致腳盤受傷。

如果外婆受傷之後，阿姨輪番帶她去醫院包紮回家時，他多一點關心，注意老人痴呆的外婆的舉動，外婆就不會因為疑惑自己的腳怎麼包著，又拆開包紮的傷口，又疑惑自己怎麼受傷了，接著自行亂上藥，又重複這個循環導致傷口發炎潰爛。

如果傷口潰爛後，就立刻聽醫生的話，用其他部位的肉補傷口的肉養護，不要拖延，也不會弄到要截肢。

可惜這一切沒有如果，當我們知道這個噩耗，都是定局了。

你不想照顧外婆，就不要硬裝。
不是買了房子分一塊角落給外婆睡覺就是孝順了。
孫子輩的不能管不能說，所以我們只能在外婆受傷害之後跟著淌淚，我們到底還能做什麼？

蔡雅鳳小姐，你有看到我的blog的話，快點回鄉看看阿嬤吧。
我也不想跟你說什麼，反正裝睡的人是叫不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