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夫婦老年得女,名為善妤。
早年他們已經育有兩男兩女,四十八歲時何媽媽又懷了善妤,善妤和最小的姊姊也差了二十四歲。
可能是因為媽媽是高齡產婦,善妤出生時身體就不是很好,不斷的進出醫院,好幾次父母都以為善妤斷了呼吸,嚇得頭髮更加花白。
也因此更將善妤視若眼珠,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什麼覺得好的就給善妤什麼,也因此善妤和二老感情最好。
反而是其他四個兄弟姊妹年紀都大了,情感收斂,和父母相敬如賓,對小妹也因年紀相差太大有很深的代溝並不是很親近,可能還有些嫉妒吧。
為了讓善妤能平安長大成人,何家夫婦也是見廟就拜,嘴裡也總是說寧可自己折壽也希望善妤能活久一點。
***
這年善妤剛滿二十父親便因年邁去世了,在父親那個年代,夫妻兩人年齡相差甚大者有得是,何媽媽才剛滿六十八有餘,何爸爸去世的時候卻已經快滿八十歲了。
因著丈夫去世一事,何母鬱鬱寡歡,與父母感情甚篤的善妤也跟著媽媽感到非常的憂慮,很難釋懷父親離自己而去的時間這麼的早。
此時除了善妤之外的兄弟姊妹都早已成家,也有了自己的孩子,並沒有辦法分出太多時間安撫老母,嘴上便替自己推託著,把照顧母親和撫慰母親的事情都交給善妤一個人去做。
「大學那邊可以先請假,我們給你湊生活費,媽媽就先拜託妳了。」
這樣說著兄弟姊妹每個人湊了一些錢,還不到一萬,沒等母親和善妤有什麼反應就趕緊招呼著離開回家去了,每個都怕照顧老母的責任落到自己身上。
何媽媽剛從悲痛中清醒了一些,立刻又被他們急奔而去這一幕氣得七竅生煙:「滾!當我沒生過你們四個!」
他們四個居然也從善如流,麻俐的溜了,偶爾給家裡匯一些錢,再也沒去看過母親一眼。
善妤從小被父母保護得太好了,只是呆呆的沒有反應,並不知道哥哥姊姊這樣做代表什麼。
善妤還替哥哥姐姐找理由:他們還要回家照顧自己的孩子,工作也太忙了,只有我還沒結婚也沒工作,而且大學請假不妨礙什麼,媽媽平常那麼疼愛我,我照顧媽媽也是應當的。
可能是那天氣得狠了,何媽媽中風了,大小便尚且不能自理,更甭論說話,偶爾想對善妤說些什麼,卻也只能咿咿啊啊的哼兩聲,急得何媽媽自己眼淚直流,即便如此善妤依然沒喊苦。
逆來順受且沒有受社會薰陶太多的善妤實在太好欺壓了,哥哥姊姊嘴裡說著好聽話把善妤哄得一愣一愣,更是心甘情願休了學在家專心照顧媽媽,每個月除了媽媽的年金之外沒有其他收入。
但善妤打出生就身體不好,這樣的高度勞累下自己也病倒了,可是哥哥姊姊還是哄著他繼續一個人照顧媽媽。
「你還年輕,小感冒小病痛而已,怎麼可以那麼喪氣說自己怎麼了呢?再說若是請看護照顧媽媽,你放心嗎?」
善妤想到媽媽可能會被看護虐待,咬牙又撐起病體繼續照顧媽媽,媽媽流著眼淚望著她,想說什麼卻又說不出來。
才過一年,善妤的外表就變得像是經歷風霜的六十歲老婦,臉色枯黃雙眼無神,雙手粗糙龜裂指尖有血,一邊咳血一邊毫無怨言的替母親換濕透的床單。
何媽媽感覺自己心痛欲裂,這是她最寵愛的小女兒,這是她呵護備至的小女兒,善妤她才二十一歲呀!
這一幕真的太殘忍,何媽媽下了個決定,每天多花三十分鐘想盡辦法讓自己的手腳動一動。
只要‧‧‧‧‧‧稍微能動一下就好。
***
聳動的新聞標題打在跑馬燈上:
女子不堪身拖病體獨自照顧年邁病母,狠心下毒後自盡雙雙身亡。
實際上毒是媽媽自己下的,帶著她最不放心的寶貝女兒同赴黃泉,而逼得媽媽不得不下毒的幕後黑手卻是四個變相虐待小妹的哥哥姊姊。
媽媽原想毒死自己就算了,卻又想到這個惡毒的世界‧‧‧‧‧‧我純真美好的女兒‧‧‧‧‧‧我無法留下寶貝女兒一個人面對這個萬惡的社會,而且我死了,只有女兒活著,女兒肯定被當成兇手,還會繼續受哥哥姊姊欺壓,我不能留下寶貝兒一個人──
媽媽想得周全,最後揹鍋的卻還是孝順純良從無惡念的善妤‧‧‧‧‧‧
同赴黃泉時何母恍然回想起當初自己求神拜佛的話語:
但願愛女長壽一些,我願折壽分予小女,但願能陪小女走過每一段路,陪她度過且共享每一個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