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往常，清晨時分，劉老先生已經醒了，不想驚擾仍舊熟睡的妻子，輕手輕腳地梳洗，自個兒在廚房裡準備早點。年事漸高，孩子們又早已各自成家，只有他和妻子獨居，飲食的重點自然崇尚簡單，平時不是自己包餃子，就是騎腳踏車到附近市場買點豆漿燒餅。前年妻子小中風之後，則更重視養生了，早點的內容常是加了燕麥、薏米、蓮子、紅豆、地瓜等各種保健食材的養生粥，如此注重健康不為別的，自然是不想遠方的孩子懸心，同時也是珍惜老夫老妻平靜相守的日子。 
妻子嗜食紅棗，此物對女性尤有美容、防老之效，因此煮粥也往往喜歡加個幾顆。台灣市面上販售的紅棗以小棗為多，么兒大陸出差，聽聞有一種新疆大紅棗，營養價值更高，因此也買了幾包回來孝敬。大紅棗味甜、口感佳，妻子尤為偏愛，老先生總是自己吃小紅棗，默默將大紅棗留給老伴。 
一轉眼夫妻結髮已逾一甲子，老先生早年隨國民黨政府遷台，駐軍金門而與年少的妻結緣，雖說因為戰亂被迫遷徙多年，好不容易有個家能安定下來，但軍人隨部隊移防，將少妻幼兒獨留眷村是常有的事。每每想到退役前多次轉調，不能時時照料家裡，讓還像個大孩子的妻，一個人帶著四個小蘿蔔頭撐起家務，老先生總不免內疚，對妻子心生憐惜。 
老先生那一輩人含蓄，不時興口頭言說情愛，僅足溫飽的軍餉，也不允許他大耍浪漫。但即使是在那樣清貧的歲月，當妻子在飯桌上反覆絮叨某件私心中意的衣裳，卻無法狠下心來奢華一番時，如同多年後將養生粥裡的紅色珍物，留給心所珍視之人，當時仍舊年輕的老先生，往往不動聲色地前往購衣，又恍若無事的返回部隊，只留下一件妻子渴望的禮物。這就是老先生表達心意的方式。 
一如每個尋常的早晨般喝粥的老先生，這日忽然淡淡地笑了，因為想起不久之前三兒回來探望，同樣吃這加了大小紅棗的養生粥，就像自己將甜蜜的棗留給妻子，三兒也默默將大紅棗讓與母親。但那日妻子卻沒有吃她向來喜愛的大紅棗，而是笑著將棗舀到兒子碗裡。品味三人一起吃粥，尋常又不平常的早晨，以及那場景所代表的涵義，老先生的笑意漸漸深濃了起來。※

2012-10-21更生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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