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婚事成為我和父母間的地雷,常在日常生活中不定期引爆。彷彿上一刻他們還在殷切叮嚀我專心課業,不准談戀愛,下一刻排在生命日程上的要事,已變為結婚生子,不變的是,他們對孩子的人生總是那般憂慮。
或許因為意識到自身的衰老,死亡日日逼近,擔憂終有一日不再能夠看顧心愛的兒女,期待有一雙手能承接愛心與責任,確定自己離開以後,孩子一如往日般蒙受眷顧,面對身邊親友的子女紛紛成家,我的婚姻大事卻沒半點消息的「窘境」,老爸老媽從最初清描淡寫的勸告,到後來變身為婚姻推銷員,幾乎每個話題都能扯上婚事,用來證明結婚的優點與不婚的恐怖,威脅兼利誘的戲碼常常上演,深怕女兒成為婚姻戰場上的逃兵,時下流行的「敗犬」、「剩女」。
面對過度憂慮的父母,以及不時亂入評論,促使他們更焦慮的親友,我也由耐著性子溝通,到忍不住生氣反駁,最後無可奈何地沉默,只想遠遠逃離令人喘不過氣的催婚場合。
雖然老爸老媽的催婚令人鬱悶,但經歷一些人生波折的年紀,我其實已能體會他們所以如此擔心,只不過是深切渴望見證我的幸福,是以預先憂慮我未來可能遭遇的不幸。在這種情況下,即使由他倆吵吵鬧鬧的日常相處,多少能觀察到婚姻種種難以言明的委屈苦楚,結婚並不如他們所描述的那般美好,單身也不見得是無可奈何的選擇,但我卻不願再像年少時一般,為了說服他們,極力批評婚姻關係的壓抑,只為突顯單身的自在美好。
事實上,關於結婚或單身孰優孰劣,已有太多的說法,同樣主張單身或結婚者,自然能沿用別人美好的例子,證明自己選擇的正確性。然而,每個人的性格、處境充滿差異,偶像劇中的敗犬女王不進入婚姻也充滿自信,言情小說中的男女通常擁有美滿的愛情與婚姻,但那未必切合個人的處境,也未必符合我對幸福的期待。
由於已經漸漸了解,無論最終選擇婚姻或單身,生活都同樣有光亮有陰影,等待人們享受,需要我們忍耐堅持,苦苦爭辯單身或結婚何者較幸福,無助於我們正視那些憂傷難解的時刻。而我也不想為了符合或者無法符合某種世俗的期待,就自我否定,或者假裝選擇了一個更好的生活方式。比起向別人證明自己是否幸福,更渴望享受此時此刻擁有的美好,認真面對生命的難題,依照個人的步調,真誠思索、實踐屬於私我的幸福。
然而,要實現這樣美好的想法,首先要解決的難題,大概是如何找出一個完美的辦法,安撫親愛的爸媽憂慮不安的心吧!
中華日報副刊 2012/09/12
http://reading.cdns.com.tw/20120921/read/zhfk/SB0010002012091213315899.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