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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1/08 22:44:29瀏覽569|回應0|推薦2 | |
探索歷史的另一種方式 如果說曾發生在台灣這個時空的種種,不只是歷史考卷上的考題,但教科書上的描述,又顯然無法滿足我們的好奇心,無法讓人產生歷史關聯現在的共鳴,在這種情況下,我們還可以怎樣親近歷史呢?除了認真地從事田野調查,實際聆聽長輩們的證言,走訪事件發生的現場,或閱讀嚴謹的學術著作,另一種較為「輕盈」,但同樣能夠讓人感受歷史溫度的方法,或許便是閱讀融入虛構成份的歷史小說了! 以明毓屏創作的《高雄故事:再見,東京》系列為例,小說以日治末期糖廠包工薛東興,與日本海軍少佐兒玉京智的男男戀為主軸,透過戀愛場景的鋪陳,摹寫日治末期到韓戰爆發之間的歷史,諸如戰後初期通貨膨脹、政府用人排斥本省人、為了控制思想而限制通信等,史書中曾紀錄的歷史狀況,都成為小說人物憂歡悲喜的日常,讓讀者有機會感受、想像,時代轉換期尋常百姓可能遭遇的掙扎、堅毅與應世之道。 小人物的無奈與生命力 作者對類型文學的精準掌握,戀愛心緒的細膩呈現,讓這部以史實為基底的歷史通俗小說頗具可讀性。然而,在通俗文類的選材考量之外,作者透過跨越性別、民族框架的戀情來窺探這段歷史,其實別具巧思。因為對台灣人來說,無論統治者是日本人或後來的國民政府,都同樣要求生活於此地的人民,參與他們信仰的國族使命,沒有拒絕與自我選擇的自由。且不只是台灣人,曾經往來於台灣這個時空的日本人、中國人,都同樣被捲入國族紛爭中不得不戰。今日的我們或許可以很自然地表明反戰立場,批判政府施政的弊端,但如同小說中京智因反戰言論,遭受同袍排擠;東興在白色恐怖的陰影下,不得不偽裝成認同政府政策的順民,在個人必須為國族犧牲奉獻的歷史氛圍下,愛國與民族對立的思維,是一般人難以叛逃的主流觀念。 個人何時能無視種種隔閡,追求自己想要的幸福呢?小說中作者用了一個很張愛玲的梗,讓殖民社會中處於對立位置,原本很難有機會產生真摯情感的兩人,因空襲同被埋在磚瓦之下,在生與死的間隙,暫時逸離國家對個體的規範,恢復最單純良善的人性,能夠自然地關懷另一個渴望撫慰的心靈。這在國族先於個人的時代,雖只是一瞬之夢,之後彼此的差異仍造成兩人齟齬,卻也突顯在歷史洪流中,不受既有的價值困囿,擁有反思不義之舉的智慧(如京智的反戰,以及小說描寫到學生們的反抗運動),又能將思考化為行動,誠屬不易。許多時候個人對生活的美好願景,往往敵不過國家宏大的敘述,這是極權統治下人們的無奈。但即使在講求民主的現在,仍可能遭遇類似的情境,歷史因此成為當下的一面明鏡,讓我們可以與之共感。 東興與京智分屬不同民族,卻都因為只能扮演國家安排好的角色,感到寂寞與悲哀。作者對這類不完全貼合國族信仰的小人物多所同情,但並非只強調悲情的一面。在明毓屏的詮釋中,身為台灣人的東興,在殖民統治下不得不卑屈以求生,等到「回歸祖國」後,卻仍需延續同樣的態度,應付另一統治者的思想檢查,當中雖有難言的辛酸,但為了守護心中珍貴,能屈能伸的姿態,卻也彰顯台灣人面對困境的智慧與強韌生命力量。 面對複雜的歷史情境,展開反思自身的旅程 在描繪受苦的先人之外,作者也嘗試呈現傷痕產生的複雜情境,不只出於某群人對另一群人的迫害,而在於台灣這個歷史時空,不斷進出各種不同追求與信念的人。小說中同樣忠黨愛國,有些人主張改革,有些人愛國不忘遂行私慾;同樣參與抗爭運動,有些人並不牽扯政治理念、國族情感,只因「你對我不好,我就想揍你」,現實的貧困已是最充分理由;但另一群人則試圖憑靠理論的建構,為自身的行動與關懷,尋找發言的基礎。不同理念與路線的交會,可能結盟也可能衝突,究竟誰是誰非?往往當下無法清楚論斷,但作者透過描寫日本人和中國人激昂的民族主義,反而造成台灣人的傷痛;出於崇高理想的左翼學生運動,卻牽連無辜的人受害,由理念與行動的雙面性,提醒我們面對台灣這段複雜而沈重的歷史,除了嘗試還原真相,以撫慰倖存的生者,更重要的是記得換位思考,不斷展開反省自身的旅程。 明毓屏將差異信仰者在台灣留下的痕跡,定義為「追求幸福」的軌跡,或許不見得每個人都會同意,特別對從那個時代走過,傷痕累累的人們來說,未必能夠如此從容地言說寬容。但有一點她說得很有道理,那就是我們面對過往難以彌補的遺憾,絕非為了陷入仇恨的漩渦,而是盡可能避免重複同樣的錯,從中尋求繼續前進的指引。每個人渴望在台灣這塊土地實現的幸福,或許充滿差異,但如何在自己追求幸福的同時,也讓別人擁有實現幸福的機會,這當是我們面對歷史與當下可以不斷思索、努力的課題。 極光電子報。台灣文學ing專欄。2011/1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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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文學賞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