倩影                一張舊照片的回憶

 前中央日報記者﹐當年一同在台北採訪的新漢兄用電郵傳來一張黑白照片﹐是本小姐穿旗袍高跟鞋﹐和一位越南女上校及為民醫院接待人員﹐戴著安全帽﹐在工地的合照。

這張從來沒見過的照片﹐鉤起波濤洶湧的回憶﹐竟夜不能成眠。

 民國六十年八月﹐我從密蘇里畢業回國。反對越戰的聲浪﹐在美國境內熾熱萬分﹐我們學校反戰示威活動也可形容成「如火如荼」。但是我們中華民國政府﹐是南越阮文紹總統最信賴的盟友﹐派有胡璉大使及軍事顧問團。我服務的中央通訊社在西貢設有特派員﹐本來沒我的事﹐但我正好有私事順道去西貢﹐利用華航連線之便﹐辦了簽証﹐看看有沒有機會挖掘一兩篇稿子。

  我異想天開﹐放膽商量﹐請特派員劉崇澤先生協助﹐透過使館新聞參事羅輔文先生﹐向越南政府新聞局申請﹐希望安排訪問阮文紹總統夫人。

  種種因緣際會﹐竟被接受。越南新聞界哄動異常﹐國家新聞局﹐西貢電視台﹐數十架影視機﹐燈光﹐足足拍了十分鐘後退出﹐透過一位柳小姐英譯﹐我完成訪問。阮夫人並指示一位女上校(圖中穿越式長袍者)帶我參觀正在興建的為民醫院。

  可能這張照片是我國新聞參事發回台北由中央社發布至國內外傳媒後﹐又輾轉輸入到行政院文化建設委員會資料庫﹐塵封了三十五年﹐又重見天日。

 我所看到的西貢﹐是一個具有法國情調的繁華都市。在麗池市場可以買到世界最高貴的化裝品﹑音響﹑及各式奢侈品。大飯店裡載歌載舞﹐酒食豪華﹐自由街一帶酒吧林立﹐街道上各式車輛﹐兩輪﹑三輪﹑四輪﹑十輪…只有「交通」而沒有「秩序」。

 相對的是廊下匍匐乞討的麻痺症小兒﹐無依的孤寡﹐以及每天都看得到的陣亡烈士出殯行列。是守德公墓日日新增的捐軀忠魂維護了西貢的安全﹐也豢養出一批吸食國難財力的社會重擔和投機商人。

 在越南也參觀了龍平基地﹐看到堆積如山的戰爭物資﹐象徵美國的戰力和國力。我也有機會見到自由世界盟國優秀的軍人和中華民國的軍援團。

 越南的十二家華文報紙﹐聚集在堤岸華僑區最繁華地帶﹐門前並不是光滑的大理石與巨大的玻璃門﹐而是鐵絲網和沙包﹐在越共活躍的時候﹐華文報紙和越南國會一樣是主要挨炸的目標。但是他們並不害怕﹐照樣每天出報﹐反共報人郭育栽因兩個女兒雪蘭和郭清在台北和我都認.識﹐特別設烤乳豬盛宴款待。不幸我回國後不久他竟遭越共殺害﹐壯烈成仁。

  阮文紹夫人給我的印象﹐賢淑仁厚﹐心懷國民福祉﹐積極推動慈善及醫療事業﹐日日祈禱戰爭儘快結束﹐生靈得免塗炭。阮文紹總統能從一名藩郎青年而成就一番事業﹐夫人之功不可沒。美軍撤退後﹐北越南下﹐据說全家已流亡海外。

越南地理位置良好﹐湄公河三角洲肥沃富庶﹐被稱為「世界的穀倉」﹐卻因連年戰亂而民生凋敝。

 歷史告訴我們﹐最難打的就是宗教戰爭和民族戰爭。美軍今日在伊拉克恰如當時在越南﹐最後政黨交替﹐在國人反戰聲浪下﹐終將草草撤軍了事。

民主﹑自由﹑戰爭﹑和平﹐對不斷倒下的犧牲者來說﹐是太抽象了。柏拉圖的一句話正輕敲著我的心:：「唯有死者才能見到戰爭的結束。」

下一張照片是採訪越南成功日報社長郭育栽﹐在座有中央社特派員劉崇澤和郭社長次女郭雪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