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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7/07/23 12:16:16瀏覽444｜回應0｜推薦1 | |
這是一個不平靜的歐陸夏天，事故成了生活的暗流，藍天白雲下的一抹陰影。進入法國許多公共場合，須採柔順羊群姿態，自動列隊打開包包受檢；荷槍的軍警三兩成群，來回梭巡；巴黎夏日露天電影院，本年度或取消或移往半室內空間……一切預防形式，保的是表面心安；人來人往的車站，不斷以廣播重申「保持警戒，人人有責」：可疑包裹偶而阻斷了交通，往往是虛驚一場，不過也成了常態。戒嚴狀態繼續，假期繼續，日常也繼續，常態鏈被轟然炸斷尚只存在於幽微的想像之中。長週末的塞納河畔巴黎沙灘，安檢站後，人聲鼎沸，摩肩擦踵，各路人馬在警方保護下，同享盛夏艷陽帶來的短暫和平。
這也是一個炙烤烈日與傾盆大雨輪替出現的島嶼之夏，全台社會案件與行車事故，連同國際要聞，在新聞台上都只有一至二日的壽命，朝生暮死，須不斷推陳出新，方能稍稍驚動早已疲乏的感官；汗流浹背的人們，每分每秒經眼的訊息過多，點閱或轉貼完即忘，「分享」一詞總還來不及生根，便開枝散葉；不死的文學書，奄奄一息地橫陳在書店平台上，少有人拿起來閱讀，然而轉個彎，在咖啡座與美食街，飽足貌頃刻大量映入眼簾，口腹通往靈魂，靈魂即是口腹，立即且具體；遊戲裡的夢幻怪獸們，終於放出籠來，激起了人們的蒐集欲與挑戰心，不分晝夜，撐傘群聚於多蚊的公園，交相奔走於泥濘中獵捕，此波樂潮與熱潮，想會持續數月。
一切和以往沒有什麼太大的不同，總能隨著或快或慢的時間，融進各地的生活節奏，一起和諧運轉；從兩地截取的浮光掠影，熟悉中帶有異樣，異樣還不到能夠翻覆時代的地步───轉變仍在眼前積累，仍在醞釀，悠悠轉著的輪盤還不知何時會將附著於其上的人們甩出各自的常軌。也許在我輩有生之年，幸運的輪盤還不會停止，我們只需挨著輪盤的邊，稍稍模擬或反抗既存的範式，繼續文學；也或許，輪盤忽地再次崩塌，我們須拾掇碎片，拼湊出世界曾有的樣貌，以半新半舊的文學想像重建未來……不過在那之前，讓我們先記住那些光芒萬丈、思想情感皆為之震動、偶發的文學時刻吧！是這些時刻，讓你我得以暫時掙脫輪盤的束縛，與自己、與他人、與廣袤的世界素顏相見，而無所憂懼，而願如歧路亡羊，渺茫地追索，盼有朝一日能以文字重新召喚、延續某種同樣強度的顫慄與喜悅……
或許你我一開始就選擇了不同的路。你懷有將文學化為一根強而有力的棍棒、插入輪盤縫隙使其轉向的夢；你或許選擇別過頭去，背對旋轉的輪盤，只一心一意在真空中描繪平行世界的藍圖；也或許你眼前的生活過於巨大而細瑣，早已完全包覆了輪盤，因輪盤不可見而根本聽不見我想表達什麼……十年、二十年、三十年轉瞬即過，當我們再次提到文學，她是否還會像一句地下社會共通的暗語，開啟你我之間層層的閘門，讓我們透過她而相見、而看見、而聽見？我期待，那時我們會同在一起，共享那曾經以書寫定止的一切，因呼吸未來的空氣，注入新生的意義而飽滿地甦醒的時刻。
原刊載於《印刻雜誌》2016年九月號：給文學人的未來備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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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創作｜散文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