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第一性靈美女林徽音。
     

徐志摩。

永遠徽音四月天(之四)      蕭之華

  ——也談林徽音

五、四月天與那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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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的定義不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愛情的定義是兩情相悅，兩心相許，是相知相惜。而其中，最難能可貴的，是靈魂的迴響和生命的共鳴。

讀過了徐志摩寫給林徽音的〈偶然〉與〈再別康橋〉，何妨也讀一讀林徽音回贈徐志摩的〈你是人間的四月天〉與〈那一晚〉，聽聽他們的靈魂如何迴響？生命如何共鳴？

         〈你是人間的四月天〉 (節錄)

          我說你是人間的四月天，
           笑響點亮了四面風，輕靈，

   在春的光艷中交舞着變。 

那輕，那娉婷，你是，鮮妍，
百花的冠冕你戴着，你是，
天真，莊嚴，你是夜夜的月圓。

你是一樹一樹的花開，

是燕，在樑間的呢喃，──

你是愛，是暖，是希望，

你是人間的四月天！ 

那一晚 (節錄)

那一晚我的船推出了河心，

澄藍的天上托著密密的星。

那一晚你的手牽著我的手，

迷惘的星夜封鎖起重愁。 

那一天你要聽到鳥般的歌唱，

那便是我靜候著你的讚賞。

那一天你要看到凌亂的花影，

那便是我私闖入當年的邊境！

上帝造人，先造亞當，再造夏娃，各屬一半。為求合一，以資完整，各半莫不急切尋找另一半。因此，有伴侶一詞產生。(My better half )

有此一說，伴侶大凡有五種，屬五個層級。依其賢愚智鈍，資質才情，自下而上，依次為生活伴侶，事業伴侶，知識伴侶，情感伴侶，最高一級是靈魂伴侶。當然，尚有如遊樂伴侶，忘年伴侶，革命伴侶乃至是性侶伴等其他說法，不一而足。

徐志摩說過，「我將於茫茫人海中尋訪我唯一之靈魂伴侶，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徐志摩坦率地表明，在他的生命中，他所渴望的伴侶，並不是一般世人眼中的「柴米夫妻」，也不是「少年夫妻老來伴」，而是彼此生命能產生共鳴，靈魂可以回響的「靈魂伴侶」。而徐志摩與林徽音之戀，也正是彼此心願相同的「靈魂伴侶」之戀。

根據《林徽音年譜》，〈你是人間的四月天〉發表於一九三一年三月，〈那一晚〉發表於一九三四年五月，徐志摩空難死於一九三一年十一月。

我們有理由相信，前一首，林徽音所寫的，是她和徐志摩，也就是王子和公主，雙雙墜入愛河，微醺半醒，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屬靈魂伴侶層級的愛情禮讚。因不倫之戀，礙於世俗，這首詩在她和徐志摩邂逅十年之後，方始借題發表。而後一首，則是深水無波，創痛至深的，林徽音為徐志摩所寫的悼亡詩。

就像很多詩人寫「無題」詩，如此曖曖昧昧，高來高去，但為避嫌，自是無奈。說來徐志摩還算是詩福不淺，生前他肯定讀到了，她靈魂伴侶寫給他的〈你是人間的四月天〉，而死後，他更應該收到了，林徽音為他所寫的〈那一晚〉。

「我說你是人間的四月天，笑響點亮了四面風，輕靈，在春的光艷中交舞着變」笑響點亮了風，春光在艷變。這林徽音所寫，莫非是她初見徐志摩，春情盪漾的心情愉悅？

「那輕，那娉婷，你是，鮮妍，百花的冠冕你戴着，你是，天真，莊嚴，你是夜夜的月圓」輕盈娉婷，夜夜的月圓。這林徽音所寫，莫非是她和徐志摩卿卿我我，脈脈含情的少女情懷?

「你是一樹一樹的花開，是燕，在樑間的呢喃，──你是愛，是暖，是希望，你是人間的四月天！」一樹一樹的花開，燕子在樑間的呢喃。這林徽音所寫，莫非是她對徐志摩的又愛又憐，暗許芳心？試問，詩中的你，捨徐志摩其誰？

有人評論，林徽音這首〈你是人間的四月天〉，意象豐富，情感細膩，玲瓏剔透，明麗清新，是林徽音新詩的代表作。也有人說，〈你是人間的四月天〉像是一串鮮美的葡萄，只要摘下其中的一顆，就足以釀成一桶葡萄酒。

「那一晚我的船推出了河心，澄藍的天上托著密密的星」，船出河心，滿天星星，多美呀！這林徽音所寫，寧非是她對徐志摩生之美好的追憶？

「那一晚你的手牽著我的手，迷惘的星夜封鎖起重愁」雖然是手牽手，但是，星夜迷惘，又封鎖重愁，多悽楚！這林徽音所寫，寧非是她對徐志摩慘死之哀傷與沉痛？

「那一天你要聽到鳥般的歌唱，那便是我靜候著你的讚賞」鳥般歌唱，等待讚賞，有多痴情？有多期待？這林徽音所寫，難不成不是林徽音對徐志摩的一往情深？

「那一天你要看到凌亂的花影，那便是我私闖入當年的邊境！」花影凌亂，私闖邊境，「隔牆花影動，疑是玉人來」這林徽音所寫，難不成不是林徽音對徐志摩的魂夢相依？來生相許？ 

受世紀末華麗與後現代金錢掛帥的影響，現今的愛情，欲望膨脹，性靈萎縮，多屬庸俗的愛情。庸俗的愛情太多停格於人生最底層的「經濟層面」，其伴侶，多屬物質至上的「生活伴侶」。其愛情價值，多以豪宅名車，礸戒金錶來衡量。

試問，在性靈愛情的天秤上，有哪一座豪宅，哪一部名車，哪一隻礸戒，哪一個金錶，哪怕是全部加起來，其份量，比得上徐志摩的這首〈偶然〉？

同理，在性靈愛情的價目表裡，又有哪一座豪宅，哪一部名車，哪一隻礸戒，哪一個金錶，哪怕是全部加起來，其價值，有林徽音這首〈你是人間的四月天〉亮眼？

有人妄說，林徽音的這兩首詩，非為徐志摩所寫，其人其事，另有所指。以我一偏之見，這純是為賢者隱，純屬善意的謊言。不過，所謂「詩無定解」。要之，持之有故，言之成理，雖各自解讀，實亦大雅無傷。另外，有版本將詩句「你是愛，是暖，是希望」，改為「你是愛，是暖，是詩的一篇」，改得並不恰當，不如原詩句為好。

若有人問我林徽音這兩首詩作何解？很簡單，相知相惜，是她和徐志摩靈魂的迴響。相惜相知，是她和徐志摩生命的共鳴。

有人評論，徐志摩其人熱情奔放，其詩豪邁浪漫。相對於林徽音，其人溫婉矜持，其詩含蓄蘊藉。讀徐志摩詩如吃巧克力，香甜可口。讀林徽音詩則如嚼橄欖，回味無窮。就新詩之聲情之美，新詩之境界比較，林徽音自是略勝徐志摩一籌。 

有此一說，大凡驚世的好詩，多為絕響。一首驚世的好詩，有如一株嬌艷的玫瑰，其養份，乃來自土裡深埋的殘緣與悲戀。倘若養份耗盡，玫瑰則再也開不出花來。據以衡之於徐志摩與林徽音，二人自唱和互贈之詩作以後，似乎再也沒有如何驚世之好詩問世。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