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開講什麼是「KBS」之前，讓我先講一個小故事。

之前的雇主公司從荷商飛利浦（Philips)手上接手了一家德國公司。當時飛利浦為了安撫這些大日耳曼民族勞工的自尊心（從歐洲公司變成台灣人的分公司），同意該公司的員工可以繼續掛在飛利浦的員工團險下，享受跟飛利浦員工一樣的福利（歐洲員工的福利如何，咱們就不要在這裡說嘴，省得諸位看官看了.....你自己想吧！）。

飛利浦一開始時，還是這家公司的小股東，所以名正言順的可以把我前雇主的員工掛在它的公司開銷上。但過了一陣子（大概就是安撫期過了），飛利浦也決定抽身，把這家公司他有興趣的部分單獨切開，剩下的部分就要完全出脫。它也算有良心，跟我前雇主建議：其實依據歐洲法令，是不需要提供像飛利浦那麼優惠的福利。

我前雇主也是上市公司，對海外員工稱不上是體貼入微，但也算公道，更重要的是守法。費盡心思找了幾家團險，內容也是盡量比照飛利浦的條件（當然不可能完全一致）。可是這消息到了德國佬的耳中，是可忍，孰不可忍。區居於台灣人之下，就已經是鳥氣一堆了（這點，請有親友在Benq的讀者，去問問他們那段併購西門子的故事可知），再被飛利浦逐出門牆，又得損失一堆「福利」，這怎是一個「怨」字可以描述的出來的。於是透過當地人事反應出來的怨氣、不滿，有逐漸升高的趨勢。甚至有幾個即將退休的德國人已經定下「唉地每蹲」書，要求限期給予滿意答覆，否則將告上法院。

會上法院的事，那當然就是可憐的我的事了。我們總部的人事逮著機會，趕快把這個燙手山芋丟給我。他們丟來的「訊息」並不多，除了幾頁的抱怨信外，就是解釋了一下公司現在到底做了什麼。我問了一下：現在考量中的幾個替代方案，究竟跟飛利浦的原方案比較之下，相差多少?人事告訴我：大部分都一樣（這個答案很模糊）。我說既然一樣，那為什麼這些人要反彈？人事說：據當地人事主管的反映，員工們（尤其是將要退休的同事）對於離開飛利浦系統，覺得是件失掉面子的事，所以在借題發揮（說新的團險不夠好等）。

在得到有限的資訊後，人事催促我在對方要求的答覆期限前，儘快跟德國方面打通電話，至少要瞭解對方的想法，同時要能夠多買一些時間，以便飛利浦化解這些不滿，千萬不要讓員工失了控制，一狀告上了法院。（歐洲國家很重視員工權益。尤其是經歷過Ｂｅｎｑ事件後，德國法院對於來自於台灣公司的問題，都很緊張）。

我銜命上陣，電話鈴聲響了後，德國女主管嘶啞的嗓音響起：

我：hi, annie, what's going on there? （嗨！安妮，到底發生了啥事？）

A: well, some employees are complaining about the new packages.（有些員工對於新的團保有意見）

我：what are they complaining about? （到底是什麼意見？）

A: they don't like the new packages. （他們不喜歡新的團保）

我： what is there not to like? as far as I was told, the new packages offered them the best deals we can possibly find for the Germany market. （有什麼好不喜歡的。我聽說幾個考慮中要給員工的團保，都是德國市場上能找到最好的條件 - - p.s.我沒說的是：幹！台灣員工拿不到你們的十分之一）

A: they said they wanted the same (deal as the Philips'). （他們說要維持原來飛利浦的一樣）

我： do they want the best? or do they want the same? (他們究竟是要最好的東西？還是只要一樣的東西？）

Ａ：of course, they want the best but they also said they wanted the same. (他們當然是要最好的。但是他們也說要跟以前一樣的 -- 這個「一樣」究竟是指：要一樣的條件呢？還是維持原來一樣的「Philips」名義呢？這點我沒問，也不想問！何苦拿磚頭來砸自己的腳！）

我: annie, BMW AND MERCEDES BENZ ARE BOTH THE BEST CARS OF THE WORLD.  THEY ARE ALL GERMAN MADE CARS (請不要在這裡跟我研究文法囉）。RIGHT?（大姊：寶馬汽車跟賓士汽車都是世界上最好的車子。他們都是德國做的車子 -- 耶！很會拍馬屁喲！）

A: hmm.... （她小姐不知道我下一句要說什麼了.....)

我：THEY ARE ALL THE BEST BUT THEY ARE NOT THE SAME.  BUT STILL, THEY ARE ALL THE BEST.  WHAT'S THERE NOT TO LIKE?  （ㄊ們都是世界上最好的車子，但是ㄊ們不一樣！可是還是最好的車子。有什麼好不喜歡的？）

我說這句話前，真的腦袋是一片空白。我不是德國律師，我不懂德國人的心理。幾次開會經驗告訴我，德國佬常常為了堅持己見，而強詞奪理。當時靈光一現，拿德國的例子堵德國人的嘴，就這麼順口地掰了出來。我同事原本在旁邊悶聲不響地旁聽的（因為怕被捲進來），聽了我的「理由」後，強忍著笑，摀著嘴，把頭埋在文件中。對方小姐應該是被電到，幾分鐘電話擴音器只傳來電磁「茲～茲～」的噪音。我抓緊機會，再多加一句：請你跟各位同事保證，公司這裡一定是在合法、合理的情況下，替大家的福利做最好的安排。請你再去宣導一下。德國主管在沒有更好的argument下，也只好說：那她再跟那些同事解釋一下，希望能取得共識。

事後回家跟老婆講這件事。我難忘那電光火石的一瞬間，靈光乍現。得意洋洋。老婆說我是：king of bull shit，簡稱「KBS」。今天跟朋友聊天時，談到這段趣事，朋友大笑，建議我把它放上部落格，以博君一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