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獨白：忘卻寂寞婚姻的「外人」

─給不存在的戀人（四）

「想永遠牽著手是如此困難，相較之下，斬斷一切簡單了一百倍。」
」

坐捷運上班前，繞到捷運站對面，順便逛一家二手書店，看到日本直
木賞女作家山本文緒的著作《紙婚式》，幾乎沒被翻過，靜靜地放在
書架上面，抽出來，一看到書封上面這幾句殘酷且真實的簡介，翻了
幾頁就買了下來，在午后的捷運車廂上，安靜地看完最後一篇「紙婚
式」。

如果你未婚，且還憧憬婚姻；或已婚，但還沒對婚姻失望，我勸妳最
好不要看山本的小說，因為離過婚的她，專寫「愛情驚悚小說」，之
所以用「驚悚」形容，是因她筆下的婚姻，大多沒有好下場，她致力
戳破美滿婚姻的假象及愛情的幻影。

「紙婚式」描述一對租屋同居、卻沒正式辦登記的另類夫妻。他們房
租、公共生活費用各自分攤一半，餐費也一樣，有各自電話，對彼此
生活一概不干涉。不生小孩、不買房子，除非得出席婚喪禮，否則也
不需往來彼此的老家，各人的父母自己照顧。

簡直像夢幻一般的婚姻生活。最初的兩年確實如此。

「我們倆各出一半錢租了一間舒適整潔的房子；盡可能把休假排在一
起，開車兜風到海邊或溫泉區住一晚；對彼此的工作興趣十足的傾聽
，遇到惱人的人際關係也會在坦白後一起商討對策；夏天則發狠請一
段長假去各地旅行。如果工作太忙，平常實在很難碰到面時，我們會
到其中一人的房間裡一起睡。老公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想他應該也有
相同的感覺。兩人會聽著只有我們才懂的笑話笑到翻過去，光是輕撫
著彼此就讓人心神蕩漾，充滿安全感。我們對自己的生活方式充滿自
信，還引以為傲。」

曾幾何時？這多采多姿的生活漸漸變得黯然失色。新婚時期的濃情蜜
意到最後，所謂的「配偶」已不再讓自己怦然心動。

「我們對彼此的工作、朋友之類的話題聽起來不再那麼感興趣；想傾
吐煩惱又覺得反正對方無法設身處地和自己商量，於是漸漸不再說了
；兩人一起出遊也變得沒那麼開心，最後連調整休假也覺得麻煩，索
性放棄。」

女主角自白：「說不孤單是騙人的吧，不過—要說見到老公，和他聊
聊甚至做愛就不孤單了嗎？好像也不是這樣。」

這篇小說最經典的話，是以下這個片段：「老公已經是我的一部分。
因為他不再是外人，所以見了他也不會讓我忘卻寂寞。我很清楚能讓
我忘卻寂寞的是『外人』。」

明明還在一起，卻感到寂寞；明明外在條件沒改變，心卻已向外。山
本點出很多婚姻遇到的困境。「不打算購屋，也沒計畫生小孩，更沒
想過回到故鄉的我們，基本上來說生活毫無變化，只是在既有的軌道
上一圈圈不停歇的繞著。」

夫妻雙方都有外遇，也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倒不是沒出現過讓
我想和老公離婚、雙宿雙飛的對象，但只要交往個半年，我最初的熱
情就冷卻了。然後察覺到不論和誰結婚結果都一樣，結論就是，既然
跟誰在一起都沒兩樣，那還是現在的老公好。」

小說結尾，這對夫妻吃完飯，老公開車送她回家。她心想：「現在的
狀況卻像是陷入泥淖的宗教戰爭，早就忘了一開始的肇因是什麼。我
從來沒想過要讓老公養，即使我們的婚姻關係搖搖欲墜，卻也勉強苟
延殘喘，然而—就因為他的一句話，把苦撐著我們婚姻的支柱一棒打
飛了。」

「我在一團光線裡，佇立在嚮往的樂園之中，被那扇名為『理想』、
閃耀著白光的大門關在裡面，但我唯一能做的卻只是茫然面對自己的
無力感。」

「我們各自生活吧？」

「看著靜默不語流淚的我，老公說道。我沒想太多，點了點頭。」

親愛的，在開著冷氣的捷運車廂，讀到這麼冷酷的結局，妳不知我的
心有多荒涼。難道這就是我們憧憬的理想婚姻嗎？

你可說山本文緒偏頗，只解剖婚姻的負面，讀起來卻非常真實，有說
服力。即使你不認同她的婚姻觀，還是值得一看，因為她像個文學醫
生，把尋常夫妻婚後可能面對的難題，說給我們聽，但她沒提供解藥
，畢竟婚姻好壞因人而異，仍有賴雙方互信、互諒、共同經營。

只是，就像夏宇的詩說的：「永遠─是最讓人傷心的字眼」，我們常
奢望永遠的婚姻與愛情，卻也常被永遠的幻影灼傷。

婚姻，是否真如一張紙，就可輕易撕碎？無解。

但我依然憧憬平凡且持久的婚姻，只要我們一起努力。

山本文緒及其翻譯作品

一九六二年生於神奈川縣。經過上班族生活的歷練之後，即持續以人
際關係之微妙偏差所造成的失落和愛為主題從事寫作。個人著作包括
了《流淚的終究是妳》、《紅茶玫瑰》、《鳳梨彼端的幸福》、《紙
婚式》、《絕不哭泣》、《一切終將遠去》、《櫻花》、《椰子》（
後兩本書名暫譯）等多部作品。並以《戀愛中毒》榮獲第二十屆吉川
英治文學賞，以《渦蟲》榮獲第一二四屆直木賞。

1988年　那個令人眩目的夏天，和初戀　麥田出版
1992年　鳳梨彼端的幸福　台灣角川
　　　　藍，或另一種藍　麥田出版
1993年　流淚的終究是你　台灣角川
1994年　有家可歸的戀人們　麥田出版
1995年　沉睡的長髮公主　麥田出版
　　　　紅茶玫瑰　台灣角川
　　　　絕不哭泣　台灣角川
1997年　一切終將遠去　台灣角川
　　　　無糖的愛情　麥田出版
1998年　紙婚式　台灣角川
　　　　戀愛中毒　麥田出版　第20次吉川英治文學新人獎
1999年　落花流水　麥田出版
2000年　裸　新雨出版　第124屆直木賞
2004年　花需要水我需要戀愛  大田出版　

《紙婚式》一書簡介及該篇小說有網路完整版：
http://www.books.com.tw/exep/prod/booksfile.php?item=00104266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