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顏    張錯

什麼時候你成了一隻白天的夜鶯，
而開始追憶夜晚的歌唱？
什麼時候你開始懼怕淒楚的曲詞，
而垂首無以凝咽？
也許，生命的波折，
當時是不可轉移的事實，
過後便是虛無縹緲的回憶了，
也許，當初你激情的夜，
就是我以後辛酸的詩，
所以常常在無聲的夜，嘆息之餘，
有一種難以排遣的寂寞與悸動，
好像有一種聲音，在夜裡呼喚─
「如果我歌，
你是否聆聽？」
好像在原野廣袤的星空，
有一種吶喊─
「什麼才是一首永恆的歌？」

其實─
夜鶯的歌，
淒楚的詞，
激情的夜，
辛酸的詩，
都是多年江湖飄泊無言的告白，
無言，因為世間無法了解，
猶似杜甫紅顏白面的絕句，
芭蕉俳句的春暮與離愁：誰又會知悉
魚在水中的眼淚，
鳥在樹木的哀鳴？
好像非得在無數孤清的晚上，
加上一點折磨的離恨，
才刻劃出痴心的愛意，
好像蝕骨的愛恨，
分明猶如炎夏與涼秋。

好像你那次淒然的忿恨，並說─
「喜歡又有什麼用？」
於是雨點就淅瀝的落下來了，
落在窗前，
落在階前，
落在流浪人遙遠的心中。
於是你轉身把門關上，
並且把無數的叮嚀與珍重，
併入那已經遺忘的歌聲。

張錯雖然是政大西洋語文學系畢業，寫的詩卻很中國風，

帶著濃濃江湖飄泊的淒清與閨怨，尤其《飄泊者》這本集子，更是經典

前天返鄉，昨夜從南部坐高鐵回台北時，把多年前買的這本詩集帶上車

在高速現代化的車廂內，翻閱極其古典的現代詩，倒也別有一番滋味

除了我之前介紹的秋賦及楓印，我特別愛這首紅顏

不見得是為女人寫的，有過痛苦分手經驗的男人，讀起來也有同感

分手後的男女，都成了一隻白天的夜鶯，開始追憶夜晚的歌唱

卻又常常在無聲的夜，嘆息之餘，有一種難以排遣的寂寞與悸動

「如果我歌，你是否聆聽？」你吟唱淒楚的詩歌，對方聽得到、懂嗎？

他又豈會知悉，你像魚在水中湧出的眼淚？

又如何說服自己相信，分手是早已命定，離別才是愛情星球不變的軌道？

蝕骨的愛恨，淒楚的詞，激情的夜，辛酸的詩，才動人

這是首值得深夜細讀，為分手戀人寫的情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