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域 2009.10.30 (五) 晴

    幾日前，東非某一動物園裡，有隻年老的母猩猩死去。當工作人員用手推車運走母猩猩時，鐵網的另一邊聚群著數隻猩猩，牠們神情哀傷不發一語地注視著母猩猩。這樣一致的哀淒神情，讓人不禁猜疑-難道只有人類才具真情的流露嗎？其實物命皆有真性，其性之表現各個不同，只是大部分不為人類所認知吧！而人類以自性的可知來度牠，所以，總覺得自己是萬物之靈，然而，這靈卻使自己每每陷入絕境中。

    人之靈性因誤用而失真，這是人類自大的後果。見著地球生態日益惡化，每天有四個足球場大的雨林消失，有千百種不知名的物種相繼絕滅，每一個消逝都是生態失衡的小點，或許牠們太過微細到不名，所以，人類無法感受到立即的嚴重性。

    靈性一詞太過抽象，且換詞稱之為「聰明」，聰明就會極度分別，所以，聰明也有「聖賢才智平庸愚劣」之別。然而聖賢愚劣之分，真是如此清楚明白嗎？見那阿甘過目不忘的數理能力，豈又真是白癡嗎？誰是天才？誰又是白癡呢？在白癡的真情世界裡，聰明人可有如此的無私流露？人總以聰明為追求目標，但聰明卻不曾有界標，一旦立下界標，左右、上下哪一邊才是聰明或愚笨呢？

    聰明反被聰明誤，是白癡；白癡不以為白癡，是聰明。我們見到的世界聰明人太多，這聰明多是為己而謀動，而白癡卻是處處為人設想的無求付出。數十年前，有一位老中醫退休了，他回到鄉下安養兼在家為人看病。一位窮婦人的小女兒腿發腫，她逼不得已帶著小女孩前去就診，老中醫診斷後說：「幸虧來得早，這骨髓炎若再晚兩天，恐怕就要截肢。」老中醫除悉心上藥外，另抓兩付藥給婦人，並囑咐兩天後再來看診。婦人問多少藥錢，老中醫說：「五元。」這五元她東借西籌不出，便帶去八個雞蛋要充抵。那時一個雞蛋只值幾文錢，老中醫見她一直哭，便答應先收下，其餘的就先記帳。

    前後又看診幾次，已積欠藥費廿八元。某日，婦人抓來一隻老母雞要抵債，老中醫說：「我就以十元買下吧！」那時一隻雞不過四、五元，老中醫收下後，包了兩付藥給她帶回，並要求兩天後還要再回診。回家後婦人打開藥包，發現裡面夾著十元，她連夜悄悄地將錢從中醫師家門縫隙中塞入，也不好意思再去看診。

    老醫師見她們沒來回診，就親往婦人家走一遭。在門前閒聊時，老中醫見到一株木槿，他驚訝地說：「這木槿花可入藥，一兩兩塊錢，妳可以賣我嗎？」婦人聽後高興地去採花，一秤竟有一斤多，這下可把積欠的藥費給清償了。此後，她帶女兒回診，便取一些花去賣給老醫師，而老醫師也總是扣除藥費後給她些錢；不久，女兒的腿疾便治癒了。隔年，老中醫病逝，她感念老醫師的德澤，便前往喪家親奠致意。在談及往事種種時，她才明白「木槿花不能作中藥」。立於靈前，她的眼淚總是止不住地流著。

    人的聰明與靈性非得赤裸裸表現嗎？施予助人一定要傷人自尊長己威望嗎？多少的場合中，我們見人伸出援手，但伸手時的心可柔軟、有他求嗎？猩猩對死伴的哀淒、老中醫不傷他人自尊的接濟行為，說明靈性是無須等第分別的，若太過分別，聰明反被聰明所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