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07.08 (三) 晴

    終於回到可愛溫暖的家，這是每一趟旅行尾程時的最念。不論三天或七日的行程，每過一日疲憊感就加重一些，新鮮與興奮的心情也退縮一點；如此，到最後總是三步併一步地趕回家。昨天，本來安排在花蓮用晚餐，等吃飽後再上路返家，但女兒一句「我好想直接回去」，再問過兒子的意向，便一路踩著油門向北去。至於位於花蓮高農旁的「Sarlee’s」經典美食世界(旗艦店)，它的餐點道地美味，套餐約為台北同級的三分之二價格，服務品質很好，老闆娘親自掌理吧檯，在花蓮算是挺有品味的一家餐館，這就留待下一次的造訪嘍！

    回到家又有一些不同，鄰居劉老爹從醫院回家安養。我洗曬著多日來換下的衣物，見到劉媽在張掛兩床白塑膠布，便問：「老爹好一些嗎？」其實狀況並不好，進食有困難，前回因為肺積水送院急診，一待就是兩個禮拜。這樣的慢性病，醫院是積極勸離的，因為還有人更急需病床。她說：「天氣熱，吊兩張布隔絕些熱氣。」我回說：「為什麼不裝個冷氣機讓他舒服些呢？這樣的天很容易長褥瘡，一旦細菌感染就比較麻煩。」劉媽只是笑笑，聽著她說些病情的發展，似乎讓我墮入六年前的一般無奈裡。(兩天後她的房間裝起分離式冷氣)

    人生病時最無助，任憑你是君王將相，一旦臥床就只能聽人擺佈。小病痊癒後，雖又是一條生龍活虎，但有多少人意識到大病不起時，該如何面對呢？人的一生終有一次無法起身，也許正壯年不以為意，或許已年邁見到未來，但每一個人總想向死神多爭取一秒鐘，這每一秒的多餘是好嗎？若生死心結未解、知見未立，這每一秒都是一個苦淵的再造。

    坐在書房裡整理著下週暑訓上課的資料，不時傳出老爹不舒服的哼哈聲，他既重聽又倔強，家人很難搞定他，人到這樣的關卡，這一口氣在爭什麼？那一念又在想些什麼？劉媽總是要他多睡一會兒，媳婦也安慰他多休息身體會好的；但人老病了便要面對事實，只有愈壞的發展，絕無日好的起色，雖親眷好話說盡寬心到底，但當事人真能看透想明嗎？

    重病在床，每一次闔眼都可能是道「再見」時，或許從此不見陽光，也沒有身我的存在。這「捨離心」真的很難，如果平日沒有練習與對話，闔眼是得不到安睡的，那輾轉反側便是重病者的通貌。

    見死是一種觀修，人之死狀千奇百態，無一人不想好死，但好死又是怎樣的難得呢？人若要等到無力無助時，才念到死之將至，那面對的勇氣提不起，臨死的惶恐打滿分，這樣的臨終心，分辨不出那一條路是「正道」。想要的心，人人皆具足，但目標方向不同；極想要的意念是工夫，也是人在最後一刻時的動力，沒有點燃這爆發的動力，是脫離不了地心引力的。

    人臨終時最常出口的一字是「啊」，這啊多代表痛苦指數，啊得大聲痛苦愈烈；但也有人將啊轉為「阿」，一字「阿」生起六字洪名，「阿」得起勁信念愈強，如此，痛苦早已被意念所轉化降伏了。說得這麼多，劉媽還是笑笑以對，這是信仰嗎？我總是將之視為是人生態度，臨終回家是人一生要面對的最大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