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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包裝年代故事
2011/10/03 10:25:14瀏覽214|回應0|推薦2

             

有人說今天是一個講究包裝的年代,產品要賣座,少不了包裝。我想起四、五十年前,那時台灣剛光復不久,百廢待舉,零售商品甚少包裝,所有的貨品大都是散裝的,不論是固體還是液體,形狀是粉狀還是顆粒。

小時候,記得父親喜歡喝酒,大概他心情不好,也許是母親有病吧!反正大人們的事,那時小孩我搞不懂,他想喝酒時,我替他跑腿,在眷村小雜貨舖買酒。

那時候,小雜貨舖從公賣局批購來的米酒是散裝在一個大罈內,買酒賣酒就靠一個酒杓,一杓多少錢?如此。當時好像一杓五毛,剛好是玻璃茶杯一杯八分滿。

每次父親想喝酒時,就遞給我一只玻璃杯,另外給我五毛錢,我就替他把酒買回來。

酒在透明的杯子裡一路走一路搖晃,我必須小心翼翼地護著,深怕不小心撒出來,還是有人從後面撞上來。

還好從不辱使命,只是時間久了產生弊端。

也許是小孩子好吃,那個時代不像現在,物質奇缺,看著父親交到我手中的五毛錢,頭幾次,還老老實實給錢買酒,但是我爹他沒想到,小雜貨舖除了賣酒外,還賣許多其他零嘴,那對我是太大的誘惑。

最終我抵不過擺放在貨架上裝滿糖果的那些瓶瓶罐罐,那一次我買了三毛錢的酒,兩毛錢西瓜糖,那是我最愛吃的糖。當我遞上杯子對老闆說「買三毛錢酒,兩毛錢西瓜糖」時,頭也不敢抬,只用眼角瞟到老闆一副錯愕的眼神,而且他用杓子打三毛錢的酒,也好像有困難,因為一下子打亂了他用杓子習慣,一再斟酌,我還發現他一邊在狐疑。他心理一定在想,「今天老趙怎麼只買三毛錢酒?還買兩毛錢西瓜糖當下酒菜?」

三毛錢的酒當然不會八分滿,約莫只有一半稍多,這回去可交不了差,我有辦法,村子有公家修的用手上下壓的老式水井,剛好回去要經過那兒,雖然正是煮晚飯時間,眷村的媽媽們一個個圍著水井淘米洗菜,她們全停下來見我拿一只杯子顫危危一面壓水井的把柄,一面用杯子去接水,我也顧不了這許多,白色的水,白色的酒,看起來一樣,以為如此這般就可瞞天過海,老爹喝酒我吃糖,好寫意。

可是當我端上這杯「好酒」,自以為天衣無縫時,見他一口下肚,嗯的一聲,直搖了幾下頭,把眼望將我這邊過來,問我這酒是那兒買的,我說還是村子那家雜貨舖。

老爹二話不說,端著杯子就奪門而出。

過不了一會,他回來了!一腳跨進門檻,就重重地賞了我一巴掌,那時父親年輕,手勁大,把我打的暈頭鴨子般直點地,口裡罵到你要害死我呀!你竟然敢給我羼水。

挨了打,我不恨老爹,羼水的事,八成是那些媽媽們告訴他的,奇怪的是他怎麼喝出酒不對?這個答案直到我長大成人,也開始飲酒作樂後始頓悟,原來酒一羼水,味道就淡了。

現在想起,如果那時菸酒零售商賣的酒,都像現在全是瓶裝,不是一大罈一大罈的散裝,瓶裝有封口,我則那有機會「貪瀆」,也不致招來一頓痛打,是不?

在那個年代,酒是散裝,街上賣花生油也是散裝在一個大油桶內!不過我家花生油不用我們花錢去買,家父是軍人,油是公家配給,按月我們把眷補證上的油票撕下,到街上聯勤委託代發的的農會去領即可。

當時軍眷領糧、領油、領鹽的配給都是如此,全省的農會都接受這項委託業務。大人如沒空,小孩去領,我們家這份工作則有時落在我的頭上,但是,領油不像買酒一樣,這是沒有「油水」可撈。不過,農會可有機會。每次我拎著油瓶去領油時,那個負責給我打油的老女人,先是從一個裹滿油污的五十加侖油桶中汲到一個有刻劃的鋁製尖嘴油壺裡,然後再倒入我帶去的瓶子。

她那個尖嘴油壺我印象深刻,不是它的造型奇特,而是它扁打嘴歪的樣子,而且全向裡凹的利害,也許是用久了吧!我心裡如是想,但是,旁邊有一個好的,為什麼不用,也真是奇怪?

領完那些配給後,我就將那些全家一個月用的米、油、鹽,綁在腳踏車後,歪歪倒倒地騎回家。

拿回家母親看了之後,總覺得不對,但是她也知道,領油可不像買酒一樣,我有機會過手三分肥!我與父親領的,所不同的,凡是我領的那個月,除了鹽以外,大都用不到月底即告罄,而父親去領的則有餘。

後來由軍眷合作社承辦這項業務,服務慢慢進步,開著小貨車到眷村逐戶發送,服務到家,媽媽們不須再如此辛勞,大人小孩也喘口氣,而且油也改成小桶包裝,米改成塑膠袋,一大口一袋,以前被「貪瀆」的情形才不再發生。

沒有包裝年代,物質雖然貧乏,但精神充實,到現在我仍然記得母親把餅乾盒拿來作為針黹盒時的表情,像一隻快樂跳躍幸福的黃雀。

餅乾盒是父親一位朋友送的,盒裡排列整齊躺著一式的餅乾,四方形黃黃的,除了每片有一個個針眼般的小洞外,沒其他任何花色,更不似現在餅乾盒的講究,每片都包裝的精美無比。

雖然這樣,我們幾個孩子吃起來幾乎是用搶的,滋味無比好受,母親並沒吃,我們也忘記她是有腸有胃的,直到我們吃的光光地,她才很珍惜地把空餅乾盒收起來,看她一臉滿足的樣子,就好像餅乾全是她吃了。

母親在擦拭過盒內面後,把平日散置的針、線、頂針、剪刀、暗扣、拉鍊等一大堆女紅用品及用具放到盒子裡,母親針線活是一流的。

媽媽!我的扣子掉了!從學校回來,我指著衣襟,這時母親會捧出餅乾盒找出一個相同的鈕扣,把我摟在身邊,衣服都不用脫,就能把鈕扣釘回去,針還不會扎到我身上,這時我和母親好近,那種親蜜的感受至今不忘。母親墓木已拱,如果要問我最懷念與母親的時光,我想應該就是她給我縫扣子的時候吧!還有她低頭從餅乾盒翻取針線時甜靜的臉龐,甜靜地讓我這個調皮的孩子乖乖地站立在她旁邊偎著她。

那散裝餅乾的餅乾盒,雖早已無餅乾,但裡面似乎還是充滿了東西,取代餅乾裝在裡面的,我想應該是母親對我們幾個子女無盡無止的愛吧!

 

( 創作散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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