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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0/01/06 15:05:52瀏覽475｜回應1｜推薦13 | |
遠方只見幾艘孤立在海中央努力工作的漁船，隨著海浪起伏像是在海面上跳著輕盈的舞步，令人想隨之起舞；偶而傳來幾聲在天空盤旋飛舞的海鷗叫聲，恰似在幫著喝采助興；加上天邊的晚霞，金黃色的雲彩，絢爛奪目。海岸邊，只見一個高大英挺、身材壯碩的男性，約莫四十一、二歲，正抽著煙坐在石頭上，身旁坐著一位婦人，挽著身邊的男人，牽著一個小男孩。只見三人說說笑笑，時而嚴肅；時而嘻笑；時而沉默。光陰在此時彷彿完全忘記走動，三人正陶醉在如此美麗動人的圖畫裡。 這個小男孩便是二十多年前的我。依稀記得，當時父母親帶著年幼的我前往海邊玩耍，也不記得是為了什麼會到海邊了，只記得當初父母的談話，至今還深深深印在我的腦海裡。父親只有國小畢業，沒唸過許多書，從小家裡的經濟狀況就不允許父親多唸書，因此小學畢業後就到木工工廠學習一技之長。父親時常感嘆，當初若不是家裡的因素，今日的成就應該就不只是一名室內裝潢師傅了。我在想，應該是吧。因為父親的資質很好，反應靈敏、舉一反三，只能說時代造就了今日的他吧！ 二十多年的光陰流逝，父親也年過耳順了。當年意氣風發擁有滿腔熱血的男子，已經白髮蒼蒼。三年多前，父親漸感手腳無力，總覺得行走時會使不上力，像有千斤重綁在腳上一般。起初，在一連串的檢查當中，始終找不出病因，更談不上治療了，情況也愈發嚴重。我陪著他跑遍各大醫院做各種的門診檢查、住院醫療，無論是中國醫藥學院、順天醫院、榮民總醫院、台大醫學院……，全都去過了，但是，只見病情越來越嚴重，完全不見起色。這當中，只要有人說哪邊的中醫或民俗療法治療有效，也是抱持著一絲絲的希望，前往求診醫治。（這不是病急亂投醫，我想任何病患的家屬，十之八九都會如此吧。）只求能得到一個確切的答案，想知道這是什麼病症？為何會如此？進而得到醫治。 在經過將近半年的時間，終於在台大醫院的神經外科醫生口中得到確切的答案，父親罹患運動神經元疾病也就是俗稱的漸凍人。在醫學上，這仍是一個無解的疾病，沒有藥品、沒有療程可以治癒，是不可逆的疾病，只能減緩疾病的進展速度。每個罹患此疾病的病人，只能任由四肢漸漸無力、萎縮，手指頭無法隨著自己的意志控制，漸漸的連坐在椅子上的能力都沒有，只能躺在床上，漸漸的無法自行呼吸，必須依賴機器的幫忙。這是多麼殘忍的事情，就像一個擁有思想，能夠思考的木偶，卻只能依賴他人的幫助才能活動。 四肢的萎縮無力及呼吸的困難，使得父親的脾氣越來越難以捉摸，當初在我心目中的巨人，如今只是一個無助的老人。多少夜裡，父親一個人躲在暗處偷偷啜泣，感嘆老天爺為什麼如此作弄他。每當我扶著父親上樓，每上一層樓梯，都必須用盡全身的力量才能前進一步，我站在背後攙扶著他，看著他的背影全身顫抖著，使盡所有的力氣想要再往上一步竟是如此的吃力，每走一步就會聽到父親無奈的歎息聲，我只能在背後眼眶泛淚、鼻頭微酸，心如刀割，卻不敢讓父親察覺我內心的傷痛；痛的是我無法幫他減輕病痛；痛的是為何在他應該老來享福、含飴弄孫之際，卻遭受如此的折磨，我的心在淌血。 夜晚睡覺時，由於呼吸不順暢，父親總是睡不安穩，母親在一旁更是提心吊膽。多次的夜裡在昏暗的燈光下，總會聽到父母親房裡傳來啜泣聲夾雜嘆息聲，在門外的我，鼓不起勇氣踏進房裡一步，就怕我的眼淚會不聽使喚往下垂。好幾次的夜晚，我只能趁著父母熟睡時，悄悄進入父母房裡，端詳父親的臉孔，內心百感交集，我的心就隨著父親的呼吸聲起起落落，又是一個難熬的夜晚。 如今，父親已經完全癱瘓在床上無法起身，只剩脖子能夠微微吋動、眼珠子能夠轉動，其餘都已不是自己能夠操控了。其間更是進出醫院多次，對他而言只是折磨再折磨，無法言語、無法活動、只能思考，有什麼樣的苦難會比這種病痛更加痛苦。當你不是你，已是木偶，已經不是痛苦二字足以形容了。 人生的際遇就像潮水，起起落落；就像海面有時波濤洶湧，有時風平浪靜；就像海面上的漁船，不知何時會遇到大風浪，何時會有漁獲；也像海面上的海鷗，想找一個地方休憩；更像海面下的魚兒，來來回回尋尋覓覓，躲避危險就為了生存。 但是，危險總會過去，不順總會度過。午夜夢迴時，我依稀又看到當年意氣風發的父親，談笑自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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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心情隨筆｜家庭親子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