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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虹谷傳奇(下)
2011/07/13 17:00:01瀏覽289|回應0|推薦2

  不知是樹林遞減還是工廠遞增的緣故,本島的氣候一年比一年熱,地下水也越來越難抽取到。所幸(也是不幸)冷氣機已被某個天才很快地發明出來,剛開始只有比較怕熱或比較有錢或愛面子的人才買,但鄰居們被冷氣機運轉時所產生的熱氣,烘得像在沙漠裡迷路的企鵝,只好關緊門窗也裝冷氣。尤其是辦公室,開電扇的話會把文件吹散,不得不裝(大家都忘了在冷氣機發明之前是怎麼過日子的)。因此你會看到這樣的奇景:人們穿著短袖、無袖甚至比基尼式的衣褲走在街上(臉皮愈厚穿得愈少,與身材好壞無關),進門時才穿上長袖的,不然會中暑或感冒。

  這些熱氣聚集起來,在上空凝成水滴,使得往後幾年的雨量又增添許多,淹水的高度雖不及一樓地板,但涉水上街實在難受,腳不宜泡水的人若急著外出,只好把門板拆下來當木筏用。因此自治委員會邀請珊瑚堡和銀河谷的專家共同研擬治水方案,長虹谷的地面比海平面高不了多少,假如直接挖排水溝,漲潮時會把海水引進來,退潮時才流出去。故必須先在礦坑出口先築一道堤防,中間設閘門,根據漲退潮的時間和淹水的高度決定開或關。

  之後,工人們依施工圖標示的地形坡度開挖排水溝,使雨水污水都能流到堤防內側的蓄水池。若雨勢太大,等不及退潮開閘,還可利用抽水機將水抽至北港溪流入大海。他們認為這樣的設計非常周全,不需要擔心河堤出現漏洞時,有沒有小孩甘願冒著因曠課被不分青紅皂白體罰的危險用手指頭去堵,他們安裝了全天候偵測系統,萬一漏水的話,馬上會有人用那種足以把大象倒黏在天花板上的瞬間膠,在四秒內將裂縫補好。(不知那頭大象在廣告拍完之後是不是還一直黏在那裡?這是個很嚴肅的問題,它牽涉到補強過的堤防可以支撐多久。)

  人口的膨脹雖有助於小蓮業績的推展,但相對的各項製品的原料日漸不足,而每次調高售價,都有消費者丟雞蛋蕃茄抗議。員工們也以物價上漲為由要求加薪,老闆若不答應,就罷工示威遊行。

  幾次下來,老闆們吃膩了免費的蕃茄炒蛋,有的將員工遣散,把廠房改建成歌舞廳,重金禮聘白雪公主、灰姑娘、睡美人登台作秀(本地歌星流行取歷史人物作藝名);有人賣掉自己的公司,去收購財力雄厚、前景看好的公司股票,據說你只要專心研究行情,耐心等待時機,下跌時鐵定不賣,就穩賺不賠。

  買賣股票的風潮一湧而起,像移民人潮一樣擋都擋不住,街上證券公司以傑克(那個為偷金蛋雞謀害巨人的貪心男孩)的仙豆生長的速率每夜冒出數十家,90%的人口以做股票為副業甚至正業,另外10%是營業員,礙於規定只能幫人操作不能自己炒作,原本很少交談的東洲人和西洲人,也在號子裡自然而然地學會兩種語言。奇怪的是,本島股市行情三年來一直以穩定的幅度持續上漲,只有兩次小跌,似乎每個人都賺了不少錢,所以西洲各國才稱此地為股票島。而東洲人則稱本鎮為賭城,因為平均本益比已高達120倍,投資風險極高,簡直像在跟賭神玩牌。

  小蓮擁有的股票不是她買的,是公司頒贈給她的「業績獎金」。她為了塑造專業形象,已改變髮型和穿著,並不斷充實醫療保健知識、進修保險法,以做好更完善的售後服務。擔任了三年的主任,終於通過考核,晉升為總公司成立以來最年輕的一位襄理。

  不過日前公司竟然迎合大眾口味,推出投資型保單,保障性很低,卻使人買得高興,賣得歡欣。新進的業務員,多把保險當做可以迅速致富的行業,沒有依客戶的家庭狀況、職業背景,細心設計保單內容,只顧著怎樣儘快完成交易,如何賺取更多佣金。少數以劫富濟貧之姿從事保險的善心人士,反而都在三個月內相繼「陣亡」,使身為主管的小蓮傷心失望、充滿無力感,有時照鏡子會覺得面對的是一張整型手術失敗後的臉。

  第二年,股票島人口突破200萬,加權股價指數衝破10000大關,自治委員會決定將長虹鎮改名為「長紅郡」,祈求永遠不會崩盤。

  

  法力有限的葛莉絲和甫自水晶迷宮脫困而出的史東尼,一起跟隨藍斯洛王子來到本島拯救被人口販子從國內抓來賣的雛妓(雛妓在統計資料上持有股票,是因為被拿去當人頭;而另一份資料顯示,這些雛妓根本不存在)。莉絲拿著十年前替小蓮畫的畫像在街上詢問,可是行人大多沒空理會。

  「我從來不嫖妓,而且堅決反對奴隸制度,怎麼會認識她。」

  「很面熟,但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這是唐小蓮嘛!以前幫我們掃地,這幾條蓮花一路、二路……就是以她的名字命名的。她現在黃花崗工作,好像是襄理還是副理,你們到了那兒,隨便找一個人問,就可以見到她。我車子來了──」

  還在試乘階段的電磁車,停下數秒就呼嘯而去。王子一行三人對小蓮和社會的轉變均感訝異與驚喜,但不知那婦人指的是人財保險公司,以為是遠在東洲的黃花崗王國。既然小蓮已恢復自由身,就不急著去找她了,便往南港繼續他們的救援行動。

  隔天。超級強烈颱風襲捲本島,接著連日豪雨造成重大水患,抽水機極度疲勞已經燒壞,當民眾搶救財物之時,谷內各地同時發生二至六公尺不等的地層下陷,海水自北港溪流回盆地,長紅郡再度變成長虹湖,不過原來是淡水,現在是鹹水湖。水面上的漂流物琳瑯滿目、應有盡有,可是浮上來的活人不多,因為沒有時間學游泳。小蓮爬上傾斜的屋頂,看見客棧老闆趴在「有緣千里來相會」的匾額上漸漂漸遠,後面一艘玩具船,裡面坐著那個她照顧過的男孩,現在已經十歲了……

  救難組的五十艘小船,因房屋倒塌損毀大半,那些臨時木筏為了防颱裝回門框裡,來不及拆下,目前最緊急的是把溺水的人暫時載到露出水面的屋頂。小蓮忙著拉人上來,忘了自己也該想辦法出去,到真正的陸地。

  仰光道嚴重坍方,金礦坑沉入海底,固然交通中斷,但不能說與外界完全隔絕,因為隨便翻過一座山都能到達港口,任何一艘好船皆可載你回國。

  無法解決的是飲食問題,野生的山珍海味早已被平地人和山地人通力合作吃光了,現在人工畜養的雞豬牛羊,和稻麥蔬果一起全部淹死,除了自養殖場逃竄而出的魚蝦以外,勉強算是食物的只有種在山腰的檳榔、茶葉和大麻了。

  本島居民是十多年來累積而成,若動用所有船隻,把谷內存活的八十萬人載回東西洲,預估要三十六趟,也就是約一千天才能載完。他們即使有好幾台能將海水分離成淡水和鹽的機器,也支持不了那麼久。

  兩天後,小蓮仍在屋頂的人堆中等船接運,疲憊的雙眼前,彷彿有人施展輕功點踏浮屍,跳向疑無路;那個曾經為她指路的原住民,在遠方的山頂招手叫她過去吃飯;又好像看見葛莉絲騎著吸塵器,飛過上空。

  太陽出來了,彩虹依舊倒映在湖水中,形成三百六十度最長的彩虹。

 

後記:

  這篇寫於十七年前的「寓言」,現在看來沒什麼特別,可是後來賀伯、莉娜等颱風摧殘台灣,使這小說成了「預言」。近年每當淹水,就有記者說某某路變成某某溪,或XX街成了XX河,我不敢說別人模仿我,可能只是巧合,但我可沒有學人家。而且在網路文學興起之前,小說中的對白,都會描述說話者的性別、年齡,甚至長相、穿著,我省略一切描述以及電影式的轉場,都是大膽的嘗試。感謝自立早報的採用,也感謝各位耐心讀完,歡迎留言指教。

( 創作連載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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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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