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看見三個小孩在玩彈珠，是這樣玩的：

　　他們先說好「最少一個，最多五個」，然後每人抓了幾個在手中，

伸出手臂，但握緊拳頭，不讓別人看見有幾個。

　　「8。」

　　「11。」

　　「9。」

　　一起攤開手掌，算彈珠總數，沒有人猜對。接著再玩一次。

　　「10。」

　　「13。」

　　「12。」

　　其中一個小孩說中了，另外兩人便把手中的彈珠交給他，

然後一直玩到有人把自己原有的都輸光為止。

　　「明天玩什麼？」

後記：

這是我第一篇「發表」的小說，

黃凡老師說可惜不能發稿費給我，因為這是

林燿德老師在課堂上念給同學們聽，要大家發表意見的。

當時大約是民國77年8月，我臨時代替姊姊去參加「聯合文學巡迴文藝營」，

有一堂寫作練習的課，黃、林兩班合併上課。

以下是記憶中在講台上的一些對話：

林燿德：「你為什麼認為這是一篇小說？」

剛好前一天有位老師（忘了是楊昌年還是司馬中原）講到小說的三要素，

我便回答：「因為有人物、有對話、有情節。」

林：「什麼時候寫的？」

我：「前一陣子大家樂最流行的時候。」

林：「是不是為了取譁大眾，透露明牌？」

我：「沒有。」

林：「小孩玩彈珠的動作，是不是有性暗示？」

我：「沒有。彈珠是小孩常玩的東西，他們就拿來學大人玩的。」

林：「那麼早就寫好了，是不是有備而來，要考驗我們評審委員？」

我：「只是要給老師看，不是要參加比賽。」

林：「你想我們會有什麼反應？」

我：「只是想知道有什麼反應。」

林：「黃凡曾經寫過一篇只有99個字的，你是不是想和他比？」

我答：「我沒看過黃老師那篇，只是因為從沒寫過小說，所以從較短的開始練習，從比較簡單的寫起，比較好處理。」（當年「小說」被視為會影響成績的不良刊物，若帶到學校一律沒收，因此除了被歸類為優良兒童讀物的亞森羅蘋之外，我以前幾乎沒有讀過小說。）

林：「我們兩個站在這邊，下面一大群人在看你，會不會有被迫害的感覺？」

我：「有一點。」

林：「對你的寫作會不會有幫助？」

我：「可能會。」

林：「有什麼樣的幫助？」

我：「以後小說寫完之後，要看一下你用的詞句或東西

　　會不會讓別人有不適當的聯想。」

黃：「可惜他只想到這一點，其實沒有必要，如果你一提筆就想到

　　評審委員或讀者有什麼感覺，那就很難寫了。」

　　之後，台下的發言滿踴躍的，可惜我太緊張，沒聽清楚大家說些什麼（包括寓言、後設、只是不過是遊戲等等），後來黃凡為了要讓這話題做個結束，說「其實我們三個是串通好的，包括那個看起來笨笨的同學，是為了要知道各位對這樣的小說有什麼反應，其實那篇是我和林燿德寫的。」

　　結果下課後，兩位同學問我：「為什麼要騙我們？什麼時候和他們串通的。」

「我沒有啊！」旁邊另一個同學幫我辯稱：「真的是他寫的啦。對吧！」有人說我好可憐「好想上去救你」，有人說我「太鎮定了」，有人要借去拷貝……

　　以前我的作文很差（分數很低），在這之後，我才覺得自己可以寫作（只限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