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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伊在哪裏? ──敬悼 邵僴老師 黃瑞田
2017/05/30 18:32:54瀏覽760|回應0|推薦7

 

 

今夜伊在哪裏?  ──敬悼 老師    黃瑞田       

 

        知名作家邵老師遠行了,我們卻沒有留意他的最後身影。

        驚聞邵老師不幸去世的消息,是陳銘磻去年十二月初在臉書提及他聽林文義說的,但情況不明,只知道是去年八月的事,我急切的想從邵夫人楊雪娥老師那兒知道消息的真實性,卻一時找不到邵老師家的電話。我想到當年讀新竹師專時的導師黃讚坤教授,是邵老師的同班同學,或許知道邵老師的近況,沒想到黃教授因為重聽,無法接聽電話,只能由他兒子轉述,他也不知道邵老師往生的消息。

於是,我打電話給林文義,或許他能給我更確實的消息。他說是隱地打電話給他,偶然提一下,沒說清楚。我和林文義都認為,以邵老師的知名度,他不幸去世,媒體應該會報導。

我上網搜尋,赫然找到新竹殯葬所「舊館靈堂」的使用公告,十一月二十四日至二十九日都有邵老師的名字。我心中暗想:如果他八月往生,為何十一月底舊館靈堂還有他的名字?莫非有「故事」,否則怎麼會停靈那麼久?我必須查清楚才能釋懷。

我找了幾本用過的記事本,終於找到邵老師新家的電話,那是二○一一年六月十九日,我專程去探望他時的記事。在那天之前,我有十幾年聯絡不到他,因為他使用了幾十年的電話變成空號。後來,有位住在新竹的文友告訴我,邵老師搬家了,不知道搬去哪裡。二○一○年三月,我參加師專同學會,黃讚坤教授也來了,就請他幫我問邵老師的連絡電話和新地址。次年的六月中旬,黃讚坤教授寫了一封信給我,告訴我邵老師的新家地址及電話,我立即連繫邵老師,約好拜訪時間。我把他的電話及地址,寫在記事本上。記事本每年換一本,就被我放在不起眼的角落,一時找不著。

 

我心情沉重的拿起電話,遲疑了一下又放下,擔心這通電話會讓楊雪娥老師傷心,可是不問她,我的疑問要如何獲得解答?

電話撥通了,是楊雪娥老師接的,我的第一句話這麼說:「楊老師,您好,我是黃瑞田,我聽說邵老師走了?」

「是的,瑞田,」楊雪娥老師以平靜的口吻立即切入話題:「他八月初從外面喝酒回來,就不斷的嘔吐……」

老師從年輕就喜歡喝點酒,他曾說喝酒可以讓他的靈感源源不絕,不過,他是在外面餐館和朋友喝,不會在家裡喝,他說是對楊老師的尊重。二○一一年六月十九日我和內人去拜訪他時,他才在不久之前因為喝酒出了點意外,右手臂打了鋼釘。楊老師在我們面前愛之深責之切的數落他:「你也不想想已經快八十歲了,還常常去找酒友喝酒,讓我在家裡擔心。」邵老師的反應是尷尬的笑一笑,說:「我喝酒都有斟酌,妳放心。」

楊雪娥老師把邵老師發病的過程,娓娓細訴。大意是說:邵老師喝酒很少嘔吐,這次他自己也覺得很不對勁,就去附近認識的診所看診拿藥,希望能改善暈吐的現象。酒醉退了,過了幾天,依然不舒服,就另找一家規模稍大的診所抽血驗血,檢驗結果是肝功能有問題,為了進一步檢查,轉診到新竹南門醫院做斷層掃描,確認是肝內型膽管惡性腫瘤,由於腫瘤的位置在肝臟中心,主治醫師認為手術成功率不高,沒有進一步治療,但邵老師家人仍懷抱一絲希望,打聽到長庚有一位肝膽權威醫師,就轉診去長庚,再經過腹部超音波、腹部電腦斷層,逆行性膽道攝影,以及穿皮經肝膽道攝影檢查,確定已到末期,醫師認為開刀對病情的改善沒有幫助,反而會使身體更衰弱。十月十六日,邵老師發生了小中風,語言功能逐漸喪失,也開始以鼻胃管餵食。到了十一月九日,醫師覺得餵食會加重肝膽負擔,為邵老師拔除鼻胃管,改滴注全靜脈營養輸液。十一月九日,邵老師的情況越來越不好,主治醫師建議送往安寧病房給予安寧療護。十一月二十三日,在家屬們隨侍在側淚眼婆娑中,永別人間;十二月三日家屬為他舉辦簡單隆重的告別式。

 

    一九三四年七月三日,邵老師出生於江蘇南通,適逢戰亂,一九四九年由母親帶著他和兩個弟弟由廈門坐船到台灣,與在新竹師範教英文的父親邵爾杭團聚,邵老師就在新竹成長、讀書。新竹師範畢業後,就在新竹市東門國小任教。

老師說他在新竹師範讀書期間,所有學生都要住在學生宿舍,月考數學不及格,假日就會被禁足,不准外出,他就在圖書館讀書、寫作。

老師的父親邵爾杭,也是作家,在一九五○年出版一本《古城陰影》,我印象中他還翻譯了數本暢銷書。邵老師於一九五○年至一九五二年期間於新竹師範就讀,正好是他致力讀書與寫作的精神最旺盛時期,我認為他的父親出版《古城陰影》對他的寫作有一定的影響。

投稿被退稿是作家們的家常便飯,邵僩老師也不例外,直到一九六○年以後,創作品質才逐漸進入佳境;那時候中國時報「人間」副刊每個月都會刊登一篇邵老師的小說,邵老師自我調侃的說:「我應該改名為邵人間。」他還說:「有人叫我邵(),也有人叫我邵僴(),還有人叫我邵(),甚至還有人叫我邵僴(),要怎麼叫,隨他們高興就好,如果叫我邵(),我會很高興他沒叫錯。」至於他的名字,是「僩」還是「僴」,他認為喜歡太陽的就寫「僴」,喜歡月亮的就寫「僩」,而他的簽名是「邵僴」,他的著作也都印「邵僴」。

僴老師從事寫作曾經獲得香港亞洲出版社小說獎、全國青年小說獎首獎、新聞局最佳著作金鼎獎、第三屆國軍新文藝中篇小說金像獎、中國文藝獎章小說創作獎;他在文藝界十分活躍,曾經擔任新竹救國團《自強月刊》主編、中國青年寫作協會理事、新竹青年寫作協會理事長、香港國泰電影公司特約編劇、國立編譯館國語教科書編審委員等職務。

邵僩老師著作等身,計有散文、隨筆《汗水的啟示》等十一冊、小說有《今夜伊在哪裡》等十七冊、兒童文學《在陽光下》等十一冊、評論一冊、自選、精選、極短篇等四冊。,共四十四冊。他的作品〈汗水的啟示〉收進國中國文課本,對新世代青少年影響深遠。

一九六七年我和邵老師結緣於新竹師專,當時我是新文藝社的社長,他是學校外聘指導老師,利用每週課外活動時間上課兩小時,課程涵蓋小說、散文和新詩。我是社長,必須比別人努力,除了課堂作業之外,我大約每兩、三星期會寫一篇小說,拿去他家請他個別指導,他會先仔細閱讀,然後告訴我哪些需要修改,讓我受益良多,在他的鼓勵之下,我在學生時代就發表了約數十篇小說及散文作品。

 

我師專畢業,被分派到高雄市中洲國小服務,不久,去尖石、龍潭服役時,也常到新竹探望邵僩老師;退伍之後,由於在高雄任教,路途遙遠,拜訪的次數就減少了;一九八七年八月三十一日,我邀文友曾西霸、彭選賢及李文賢,一起去拜訪邵老師,他非常高興,帶我們和他的兒子彥宇去新竹唐山傢俱店欣賞精緻的鑲貝桌椅、櫥櫃;又透過彥宇在新竹科學園區服務的關係,我們得以進入園區聽簡報及參觀,也去郊外參觀他的別墅,那是一次非常愉快的聚會。

後來,邵僩老師和楊雪娥老師有一段哀傷的歲月,那是民國一九九○年前後,彥宇意外往生,打亂了他們平靜的生活。一九九三年二月,我和李文賢再去探望他們,他們還沒從哀慟中走出來;幾年後我再去拜訪,他們已搬家,電話也不通,就斷了連絡。直到二○一一年六月,黃讚坤教授給我他的電話才又連絡上,那次拜訪,也是最後一次見面。

    邵老師走了,走得悄然無息,我沒能送他漸行漸遠的最後一程,深感遺憾,只能在他的著作中與他心靈交會了。

 

註」:題目〈今夜伊在哪裏?〉取自是邵僩的小說集書名《今夜伊在那裏》。

 

 

本文發表於 2017年2月18日中華日報副刊

http://www.cdns.com.tw/news.php?n_id=6&nc_id=1460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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