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6日　藥懺

岳母多年來為糖尿病及腹水所苦，兩個多月前突然病情加劇，送醫院急診一度病危。因此老婆拿出十年前岳母那次病危時買的「壽衣」，並且開始了解較有制度的禮儀公司詢問一切。沒想到岳母入院後一個月病情好轉而出院。我們以她老人家因而可以撐個半年、一年。

岳母出院後開始交代老婆她的身後事，除了指定鄰居熟識的道士外，還希望老婆為她請「孝女白瓊」！因為，她老人家怕老婆她們三姐妹不會哭…事實上為了喪葬事宜手忙腳亂，還真的不會哭。鄰里說還要請「牽亡陣」為牽引岳母亡魂前往西天極樂世界，既然是岳母交代，老婆只好依照岳母希望遵照辦理。

一場「女兒旬」法事要外加幾個千元，「孝女白瓊」也加好幾個千元。一陣「牽亡陣」也要外加一萬好幾個千，由於岳母是病故因此要做「藥懺」，然而一場「藥懺」法事的費用需要1、2、3…好幾個萬（大輪的說：藥懺這條錢必須由三個女婿平均分攤），林林總總的法事費用已越十萬以上。此時此刻錢已不是最重要的了，因為到今天中午為止，還沒有一張清楚的單價明細，也問不出個所以然。

今天、明天請假不上班，因為這兩天將是最忙碌的時候。「孝女白瓊」、「牽亡陣」、「藥懺」全都安排在今天。而明天是告別式，也是岳母肉身的最後一天。

「孝女白瓊」果然是職業哭。當花車抵達喪家門口，披麻帶孝的職業孝女，下車，執起麥克風，連跪帶爬的嚎啕大哭，「阿母啊」開始哭號悲慟，配合著押韻的歌曲，令人鼻酸，斷人肝腸，現場被營造出一股哀傷境界，讓人沈浸在緬懷死者的悲傷之中，真的孝女三人雖然沒有如此的哭喪本領，但是在「孝女白瓊」哭天搶地的哀號氣氛裡，淚水不斷湧出久久不能停歇。

「牽亡陣」牽亡歌陣的表演是基於引渡亡魂，說真的我從頭到尾看不懂、也聽不懂，我只知道其中有一段是牽亡魂過奈何橋，其餘我的時間我看見三個穿著白色上衣加上百摺短裙（衣、裙有藍或綠色滾邊）的歐巴桑，不斷的在那轉來轉去，使勁的在那扭腰擺臀，有時下腰，有時劈腿，看起來有些像特技表演的儀式，令人目瞪口呆，孝子女在一旁是跟的團團轉，不知所以然…聽話，照指示做就對了。

連續兩場儀式下來，已是下午五點半了，已經連晚飯都吃不下了。六點開始做「藥懺」，只有半個小時，吃飯、上廁所的時間，時辰不能擔擱，晚上還得「化紙厝、燒庫銀」所以時間有限必需趕、趕、趕…時間。

做「藥懺」法事時，由孝子手持如意形狀的香爐、孝女一人捧一盆金紙錢站在最前面，然後孝女，孝女婿、孝外孫子女每人手持一柱清香依序排列。法事在告別會場進行，首先行三跪九叩的大禮，接著是道士誦經，一長串的經文念下來，我只聽懂「天尊」兩字，道士的「缽」敲一聲我們就需鞠躬敬拜一次。經文唸完後又是三跪九叩大禮。然後跟著道士走到岳母靈堂前，再一次三跪九叩大禮後為岳母「敬藥」三杯後，接著開始唸一連串的經文（完全聽不懂），法事行至一半道士請下靈堂上的紙偶人（代表岳母）象徵性的「餵藥」，然後要我們喊「媽！妳的病全都好了，以後不用再吃藥了」，然後又是三跪九叩大禮，接著念出全部後世子孫名諱，再帶著我們回告別會場，行三跪九叩大禮。如此儀式來回三次，每次約一小時，中場休息十分鐘，喝水、尿尿…很累人。

「藥懺」最後的儀式，由老婆三姐妹在那以手扶「藥盆」不斷搖動，一旁一個資深道士站在木板凳上腳踩在木屐上口唸咒語。另一位年輕道士換成武裝，在那跑跑跳跳如打工夫一般，一個段落後便會喊岳母的名字，看她魂魄是否來到，然後請孝子跪在地上擲茭，搏不到杯就必須重來一次，小舅子一連三次搏不到杯。感覺到資深道士的咒語更加緊湊，他要求老婆三姐妹「藥盆」要更大力的搖，要把岳母的魂魄搖醒，而年輕道士跳的更賣力了，第四次應杯了，表示岳母的魂魄來到了，受到了藥懺，因此在往生西方的路上無病無痛。此時年輕道士鬆了口氣在一旁喘息※（記得：當年父親做藥懺時這儀式必須連兩個應杯才算）。

「藥懺」法事，真的很累人，連身強體健的我都有些吃不消。法會結束後接著是燒庫錢及紙厝，鄰居為岳母請神明「押庫錢」，神明附身的乩童坐鎮，孤魂野鬼無法搶奪我們燒給岳母的數億萬冥幣。看著熊熊大火，我的內心很焦慮、很擔心（竟然沒有準備滅火器！）於是我的視線跟著四處飛揚的火星，深怕它落在草叢、民宅，引燃不可收拾的後果。還好！平安落幕。

晚間十一點半，功德圓滿。鄰居來到岳母家說「神明」有話交代，要我們去聽祂說一些甚麼。

神明附身的乩童一開口便惡狠狠的痛罵岳父（岳父曾家暴岳母），但是因為老婆常帶我回家關心的關係，所以岳父對岳母的態度改變很多，真的，我可以感受到岳父的改變。只不過還是不懂得如何表達自己的情感罷了！因此鄰居多對岳父負面評價。

聽到「乩童」第一句話的我便轉身離去，因為我知道他要說甚麼了。看到「乩童」連續幾天在岳家門前徘徊觀察，我約略能猜到個大慨。由於預定凌晨五點要接大厝（棺材），五點半入殮。我實是不想再聽一些假借神明之名卻口出惡言、粗話侮辱人的語言。而且小孩也累到快要睡著了，於是我便帶著兒子先行返家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