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媽媽帶著剛學步的小孩，碰到其他的大人時，總是要來一段問長輩好的練習。

        但任何一個外貌比實際年齡「糙老」的人，最怕的就是碰到這種場面。

今天就有女同事帶她小孩來公司。不知什麼原因，下午她小孩沒人可以帶，就見她中午休息時間快結束前，連抱帶牽地把小孩哄進辦公室來。

        一開始我和大家一樣不以為意。有人剛吃飽，有的人還在午睡，一切都在休息狀態。況且之前有其他職員帶小孩子來，並沒有造成麻煩。私人公司同樣尊重母權嘛。兩個比較會做人的女性職員去逗逗孩子，跟媽媽稱讚小孩多可愛，小孩也乖乖坐在一處，一副第一次來的表情。他在我位置旁走道的另一頭，我偶而斜著頭遠遠看他，打發工作的沈悶。

        但十五分鐘後（才十五分鐘啊……）小孩子開始不安分了。坐在椅子上的他，看小腳離地才幾公分，就小心翼翼地傾斜身子，從椅子上慢慢滑到地下來，夾著尿布拐著腿找媽媽。看來我同事早有準備，把一台發條玩具小飛機塞給小孩，抱他回原位上坐好。那顯然是從家裡帶來的玩具，小孩馬上就把玩具丟一邊，更熟練地從椅子上滑下來。這次不找媽媽了，而是來個辦公室之旅。我同事發現玩具上的發條，教小孩讓飛機轉動，讓他在地板上玩。他又不安分起來……他媽媽拿膠水給他，並在他面前擠兩下表示很好玩的樣子。慢慢地，報紙……雜誌（數字週刊上的圖片他應該還看不懂）……筆和廢紙......一樣樣東西都貢獻給這小霸王。當然我不是全程觀看，我會知道有那些東西是因為它們都散放在小孩原本坐著的地方。

        必然的時刻終於要到了，小孩子準備要鬼哭神號，一訴辦公室的枯燥。媽媽果然是媽媽，一見狀，馬上抱起小孩，哄著他。「看，姊姊要拿糖果給你吃喔。」剛才其中一位熱心的女同事，從抽屜翻出不知何時起就放在那裡的幾顆糖果。媽媽半蹲著牽孩子，走到另一個女同事旁邊，「叫姊姊。」姊姊對小孩笑笑，搓搓小手跟胖臉。接著母子慢慢繞著辦公室座位走，一邊做介紹。她似乎以為這是一石二鳥之計，一來安撫小孩，二來讓大家看看他孩子多麼可憐可愛，不要怪她帶這麼可愛的孩子來辦公室。但當這對母子散步到我座位後面時，那媽媽「叫叔叔」的話一出，看到我旁邊的男同事，卻立刻更正「叫哥哥」。不更正還好，一更正，差別立見。我實際比隔壁的同事還小兩歲啊！更可恨的是她的小孩。看起來好像被媽媽搞糊塗，不知叫「哥哥」還是「叔叔」，眼神則像衛星雲圖上的颱風那樣游移，看看我旁邊的男同事，又看看我。最後竟然盯著我，受委屈般發出一聲：「叔叔。」

        旁座的男同事很快就面對他的電腦開始工作，媽媽同事則獨獨對著他的孩子笑，逗他兩下。感覺到一股默契像電流般從我們之間通過。我為了圓場（我那時怎麼會想「圓場」？其實根本不用……），說她小孩「蠻聰明的」。等她把孩子牽走，我才發覺臉上笑容多麼僵硬。

        ……

        媽媽們，有禿頭的不一定就是「叔叔」，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