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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03/15 03:24:08瀏覽2125|回應11|推薦26 | |
白雲絕頂掩門扉,孤鶴清松立落暉。 不盡烏江流大海,紅塵滾滾漫山圍。 有一次,在台大法學院的圖書館,發現有一本日據時代留下來的舊日文書,書名是「隱居權」。 「隱居」竟然也是一種「權」?令人好奇。不過我沒有詳細看書的內容,只是想到中國知識分子隱居,似乎也有種種的動機,不一定是像陶淵明的「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那麼單純,只想享受田園的生活。中國的知識分子的隱居,有時候,竟然是為了表示「清高」,而清高有時是求官的終南捷徑。「清高」即使不是為了求官,也是為了求名。司馬遷在史記「伯夷列傳」中說:「貪夫殉財,烈士殉名,夸者死權,眾庶馮生。」人都會死亡,不少知識分子一生認為留名很重要。 在中國,知識分子隱居不做官,被認為是「清高」;知識分子埋首書齋,不管天下政事,被認為是「敬業」。 在論語「微子篇」中記載: 「楚狂接輿,歌而過孔子,曰:『鳳兮鳳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已而!已而!今之從政者殆而!』孔子下,欲與之言。趨而辟之,不得與之言。」 隱者在中國似乎有很高的地位。隱者楚狂的不管天下大事的豪放不覊,被很多人歌頌。李白的「廬山謠寄盧侍御虛舟」詩,就慷慨吟道: 「我本楚狂人, 鳳歌笑孔丘。 手持綠玉杖, 朝別黃鶴樓。 一生好入名山遊…。」 然而孔子說:「學而優而仕」,在中國古代,知識份子的最好的職業和事業,還是做官。孔子周遊列國,本身也是求仕。 在論語「陽貨篇」記載: 陽貨欲見孔子,孔子不見,歸孔子豚。孔子時其亡也,而往拜之。遇諸塗。謂孔子曰:「來!予與爾言。」曰:「懷其寶而迷其邦,可謂仁乎?」曰:「不可。」「好從事而亟失時,可謂知乎?」曰:「不可。」「日月逝矣!歲不我與!」孔子曰:「諾,吾將仕矣!」 陽貨一句:「懷其寶而迷其邦,可謂仁乎?」打動了孔子。陽貨認為,具備才幹而不為國家出力,而使國家陷於危難,是不仁不義的行為,所以孔子說:「吾將仕矣。」 孔子基本上認為,隱者有隱者的喜好和立場,他與這些隱者,「道不同,不相為謀。」 在論語「微子篇」中: 長沮、桀溺耦而耕。孔子過之,使子路問津焉。長沮曰:「夫執輿者為誰?」子路曰:「為孔丘。」曰:「是魯孔丘與?」曰:「是也。」曰:「是知津矣!」問於桀溺,桀溺曰:「子為誰?」曰:「為仲由。」曰:「是魯孔丘之徒與?」對曰:「然。」曰:「滔滔者,天下皆是也,而誰以易之?且而與其從辟人之士也,豈若從辟世之士哉?」耰而不輟。子路行以告,夫子憮然曰:「鳥獸不可與同群!吾非斯人之徒與而誰與?天下有道,丘不與易也。」 孔子說:「天下有道,丘不與易也。」天下如果是好好的,還可以隱居,天下大亂,怎麼可以獨善其身,置生民於不顧?這是何等悲天憫人的胸懷。 在論語「衛靈公篇」: 孔子說:「直哉史魚!邦有道,如矢;邦有道,如矢。君子哉蘧伯玉!邦有道,則仕;邦無道,則可卷而懷之。」 孔子敬佩史魚在國家有道的時候,直言直行;在國家無道的時候,也直言直行。同時也尊重蘧伯玉,在國家有道的時候,出來做官;在國家無道的時候,則安然隱藏自己。 在國家無道的時候,知識份子究竟應如何呢?是應如同孔子般的「天下有道,丘不與易也」那種「知其不可為而為」的態度?應如同史魚般的「直言直行」?應如同蘧伯玉般的「卷而懷之」?還是應如同接輿般的隱居山林,高歌酣飲? 一次與一位學歷史的朋友討論歷史。我很好奇問,為什麼德國在歷史上有康德的批判哲學,有對傳統宗教反抗的馬丁路德,有與命運對抗的貝多芬,有反抗傳統經濟架構的馬克斯,有想要超越人類的尼釆。德國產生這些稀世反抗者,何以會產生專制獨裁,使德國瀕臨毀滅的希特勒?為什麼德國這樣可以產生傑出反抗人士的土壤,無法產生反抗希特勒的人才? 希特勒在他未執政前所寫的「我的奮鬥」第四章,就赤裸裸地說:「民族國家,應繼續努力使整個政府,尤其是握有政治權力的最高機關,脫離群眾的控制。必須如此,才能取得無上的權威。最好的國家制度,就是要以毅然決然的方法,去選擇社會中有才智之士,要他來做有權威的領袖。決斷權一定不要操在大多數人手中。」希特勒的獨斷獨裁,是被支持的結果。在「我的奮鬥」書中,希特勒一再地把德國的失敗都歸咎於猶太人,難道德國的知識份子,會不知道德國的最後結局? 朋友說,在第二次世界大戰前,德國的知識份子在社會上享受特權,受人尊敬,高風亮節,事實上卻帶有逃避現實的傾向。他們以文化自傲,他們以文學藝術的陶冶為人生追求的目標,所以希特勒的出現,他們無力去改變,也不想去關切。這和今天的中國、甚至傳統的中國十分地類似。 中國知識份子也知道中國反美、反日,也知道中國有極強烈的民族主義,也知道中國極權專制,也知道共產黨有特權,也知道中國的經濟政策方向也許有錯誤。但知識份子縱容和默許這些存在,與德國的知識份子縱容希特勒的專制獨裁和強烈的民族主義,其實在經驗上有十分類似之處。 傳統中國的知識份子隱居泉林,才能成為名士。自鳴清高,才能取得官位。傑出的教授或學生,甚至不願意、或者不屑從事政治甚至談論政治,從而造成政治品德的敗壞。在讀歷史上,許多國家發生了災禍,其實原因都十分類似。 台灣的民主政治如此地不理性,知識份子也要負大半責任,只是沒有中國這麼嚴重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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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事評論|政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