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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3/09 23:00:38瀏覽1158|回應0|推薦6 | |
2008年 11月3日下班前,董事長C.Z 鐘叫我進去,我在他深色檜木辦公桌前枯坐了一會,窗外傳來群眾淒厲的哭喊。 董事長抬起頭,瞇著眼笑著對我說:這些抗議的人不知道到底為什麼? 我並沒想到要答話。畢竟C.Z 鐘跳過總經理,直接找我一定不尋常。況且,我的政治立場一直是受監視的:起因於三年前,部門搬家時,我把一個同仁釘在隔板上的國旗疊好放在垃圾桶旁。結果遠觀的人把我變成把國旗扔進垃圾桶的深綠支持者。事後部門紛爭中,覬覦我位子的對手還偷偷錄下了我發飆的怒吼,秘密呈給人事主管。好在總經理出面保住了我。 但是,這些事情早就過去了,已經造成傷害。今日,我隱隱約約感覺到,有更大的事情正暗潮洶湧。我忍住不回董事長的話,以免衍生事端,對他勉強笑了一下。 C.Z 鐘說:「你把公司報價系統的所有資料裝進DVD要多久?」 「需要半天,假如所有同仁都在的話」我回答。 資訊長掌管報價系統在科技業是不尋常的事。三年前公司營益率暴跌,在總經理反對無效之下,董事長關閉台灣工廠。所有媒體都報導,我們公司的股價狂挫的主因在於把工廠移至大陸太慢,價格沒有競爭力所致,董事長C.Z 鐘並不出面澄清。 其實外界不知道,真正的原因是:我們對客戶的報價出現問題。開發部門高估成本,經營分析部門怕被檢討,再高估一次成本,最後,業務不肯把策略折扣吐出來。三個部門發生嚴重的內鬥。直到總經理要求一律進入電腦報價,由資訊長的我監控報價,詳細記錄所有成本結構,之後,公司的財務狀況才穩定下來。 「公司的成本結構就是命脈阿」原本反對總經理的作法的董事長C.Z 鐘改口拍著我肩膀說:「你來管理我最放心」。 因此,我們成了業界獨一無二的掌管報價的資訊部門。 「只需要半天就可以丟入DVD?那很快嘛」C.Z 鐘接著吐出每天必講的口頭禪:「電腦真是比人可靠阿!」。我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那你明天中午就交進來,把沒來上班的摸魚員工、來不及交不出資料的就請他走路!」我嚇了一跳,下巴應該快掉到桌面了。 C.Z 得意起來,好像抓住了我的弱點一樣幸災樂禍:「哈哈,騙你的,裁員是騙你的,明天下班之前就交進來,不准有遺漏,不要告訴總經理!」。 我鬆了一口氣,回家整夜難眠。第二天狂CALL下屬,乒乒乓乓地COPY資料。 中午竟然難得的全部門到齊一起吃飯,電視上重複的播出群眾包圍晶華飯店的景象。其中有一個工程師說:「這些暴民,不知道三通很好嗎?去大陸玩變便宜了,省錢還不好嗎」。 另一個資淺的助理附和說:「對阿,景氣會好起來,這些死老百姓不知道想什麼?」 其他老員工偷偷轉頭看我,想說深綠的我應該有話要講。可是經過多年的經驗,我還是下不接話,以免滋生事端。畢竟主管的政治立場有一天會像刀子一樣,飛回來刺進自己的心臟。 當天下午,董事長再叫我進辦公室一次,這次氣氛更凝重。 「所有資料都齊全了嗎?你沒告訴總經理吧?」我點頭。C.Z 更小心翼翼地再問一次:「沒有遺漏?」。我答:「是的,沒有遺漏」。 C.Z像針一樣地看著我的眼睛,想讀出有任何遲疑。過了許久,他似乎放心了,向後陷入像棉花糖一樣的超大主管椅。 「以下的話小心聽,我信任你,不要告訴別人」我驚慌地點頭。C.Z 鐘接著得意的說:「昨晚我見了陳雲林,跟他私下談」。我很驚訝,那是他的事,不必要告訴我。 「我要松山直飛上海虹橋機場」C.Z 鐘說:「陳雲林點頭,他說不能這次,是下次。之前平台早就談好了」「半年後,現在開放太早,別人會起疑...是半年後開放」 C.Z 鐘接著提高音調說:「「給你兩個選擇,搬去松山機場附近,明年後在上海虹橋上班,通勤只要82分鐘,或是直接住虹橋主管宿舍,生活費又便宜,你對我最忠心,公司給你加薪20%」 我問:「那台灣資訊部呢?」我想我一定瘋了,自己都不保了,還管我的下屬。 「全部裁掉,留下對一個你最忠心的人,DVD帶走一起去虹橋,陸幹可以請15個,我們會擴大經營」C.Z 鐘說:「台灣這邊你自己處理」 「怎麼楚理,資遣嗎?」我有點氣憤地問,但終究只是有氣無力地提出問題。C.Z 鐘瞇著眼看著我說:「你知道怎麼處理,3/2的人自動離職我加你30%佣金,剩下1/3賴著不走照勞基法」。 我開始握緊拳頭,自動離職很簡單,就是跟小主管說他做的太累了,降調給他輕鬆的工作。把來抱怨工作太重的工程師調到他不熟悉的部門,讓他做不下去。不必付遣散費。 「時間只有四個月,你明天跟我飛上海一趟,一起把新辦公室區域圈出來」C.Z 鐘斬釘截鐵的說。以前他都會問我的看法,但是這一次不同。 「這是董事會的決議,」。這句話的意思就是這是命令。 「那第二條路呢?」他一定以為我忘了第二條路。 他笑而不答。我逼視著他,時間又過了一世紀之久。C.Z 鐘慢慢地說:「我北大的同學在上海宜梭科技,他恰好也是了資訊長,最近想換跑道了....」。 我無言以對,靜靜地告退關上房門走出公司。 公司附近群眾的嘶喊越來越大,我好累,在人群中不知道要往哪裡走。 我想到稱呼這些群眾為暴民的小工程師。「從他下手較好吧?」我想,反正他們還年輕,沒家累,來日方長。 想著這一手創建十五年的小部門,走過風風雨雨,終於走到盡頭。心裡卻開始輕快了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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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