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

是一個渺小的，不起眼的，不重要的人

亙古以來

在天地之間

人本就很渺小

小時

不知天高地厚

唯我獨尊

年輕時

不覺生命無常

目中無人

忘記從何時開始

連自我都開始謙卑起來

既生、將老、致病、會死、需吃、要拉

是自然的 一小體

有七情、縱六欲

是群人的一小個

沒有能超脫自然

沒有能異出群人

本來就是渺小

本來就應謙卑

昔日

對於工作、人際有強烈的想望企圖心

昔日

對於生活、理想有積極的開拓展謀心

是過盡千帆的滌淨？

抑無力掙脫的癱怠？

開始

漸離熱鬧

不喜嘻笑

不再想參與那無意的談言

踽行在孤獨的角落

其實這世界上沒有太多人會在乎你

在乎你的存在

在乎你的顰笑

在乎你的成敗

在乎你的感思

於是乎

你不必為迎合而強顏

你不必為肯定而強傲

你不必為證明而強出

很久以來

你自己理髮，連鏡子也不必照

因為你已不再在乎人家的注視

你的穿著，率性到連女性的左扣也上街

因為你發現根本沒人注意你

五十多個年頭了

也算真實的活過

破屋的童年

赤腳的小學

生澀的初中

迷亂的高中

醉麻的服役

驚悸的大學

為人作嫁的民眾服務工作

戮力盡心的教育工作

回歸沈澱的退休

這麼單純的敘述，就概括了一生

三年、五年、八年、十年，用手指加一下

就是一生

陋巷中

關心你的政府是戶口名簿

關心你的人是要債的鄰居，要租的房東

初高中

關心你的學校是學籍

關心你的人士曖昧的異性，工讀的老闆

服役時

關心你的部隊是一片兵籍和槍

關心你的人是賣酒的店家，草綠服的兵

大學期

關心你的學校是一間悶熱的教室

關心你的人是打工的老闆，木材燒水的房東

服務社工作

關心你的黨部是多少黨員，幾許選票

關心你的人是要票的候選人，要面子的選民

教育工作

關心你的學校是一班的孩子

關心你的人是怕功課的學生，兜售的商人

退休後

關心你的政府是你還會活多久

關心你的人是退休金的分享者，義工的機關

從小

真正關心過我

最持久真摯的是阿嬤

小時的狠揍

釣魚晚歸的晚餐和殺魚

拜拜用我抽煙的品牌

天熱冰箱中的啤酒

蘆薈爭河蜆的食補

那時持久真切的關心

大學同學而結婚的妻

持續貼切的關懷

肯和敢嫁我

茹苦相隨

足夠我回報她

這一生中

窄小得可以

偏狹得可以

自大只是井蛙

虛誇只是蛙鼓

世界的喧囂已有距離

孤獨是一種回歸自我

不必再戴面具面世

無所期也無所求

是一種平靜

平靜

於桃園農改場105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