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澀、害臊

尤其在陌生的團體中，一向『自持』

其實只是不會也不懂頑皮而已

那就是所謂的『老土』吧！

因此在學校中尚能得到老師的喜愛

雖然功課普通

跑腿的、服務的榮耀事倒還做了不少。

當時整個村子只有這一所小學

由於村子附近有許多部隊營區

因此，興建了不少眷區

眷村子弟便就近進入這個小學就讀

客家、外省平均每班約占各半人數

白衣、黑裙、白襪、黑皮鞋白白淨淨的女生

白衣、牛仔褲或吊帶褲，皮鞋，整齊、分邊長髮的男生

幾乎都是眷村小孩

黃色卡其衣褲、光著腳丫子、理光頭或小平頭的

必定是客家小孩。

在這樣的一個環境中

一個最大的好處是學習國語比較快

因爲要和他（她）們玩在一起，勢必要用國語溝通

雖然常有如『我在大路撿到五毛錢』

笑倒衆人而不自知的臺灣國語。

但是缺點也不少

文具最好的是他們的：

漂亮的塑膠鉛筆盒

整齊排列著削得尖尖的帶擦鉛筆

藍色胖胖的橡皮擦

簿本、課本用月曆紙包裝的漂漂亮亮的

客家學生極少數是一個綠色帆布書包

大部分是用包頭巾包住書本文具

鉛筆是七、八公分或更短的後面接一根竹管代替筆桿

筆鋒是用菜刀削得歪七扭八的

隨便的塞在書包底層或夾在書本中

而也就只有這麽絕無僅有的一支

寫錯字時

將食指尖在舌頭抹一下沾濕

在錯字上來回抹擦

作業本

要麽烏黑一片

否則就被磨破一個洞

作業、課本一片片油漬，還帶些臭油味

因爲大多數的飯桌就是書桌。

木匠的兒子

有他父親精心製作的木製鉛筆盒

耕田的小孩

用竹筒裝文具

沒有木匠父親、農夫爸爸的

因陋就簡靠書裝訂的堅硬來保護

雖然有一些些『自卑情結』

但至少有一半的人如此

似乎也自卑不起來

倒是木匠的手工鉛筆盒，有時會不見了

過幾天

有一個外省小孩

會有一個上了顔色

形狀、大小卻很相同的鉛筆盒出現而已。

有一次

媽買了一塊有香味、稍微透明的橡皮擦

到學校後，當然臭屁一下嘍！

只是

臭屁的時間沒有太長

在一節下課回來時

只見鉛筆盒被打翻在桌下

所有的文具都找了回來

獨獨不見那一塊臭屁的橡皮擦。

一回

上課鐘聲響後

魚貫的回到教室

一坐下

卻整個人跌坐在地板上

椅子已不知甚麽時候移到一邊去了

那是叫『李〤〤』的高個子幹的

不靈光的國語

弱劣的情勢

在他們的狂笑聲中，有怒而無法言之苦。

當然

並不是所有的同學都那麽容忍

族群的戰爭於焉産生。

有幾位同學的家住在山上

回家必須路經眷村

數次有被襲的紀錄

終於爆發了『水圳邊的大戰』

一日黃昏

班上客籍同學結合了附近同學

護送那三兄弟回家

水圳邊的土丘後突然竄出一票人馬

二話不說

石塊、土塊齊飛，木棒、竹棒亂揮

論高大是他們占上風

論矯健卻非我們莫屬

著實的教訓了他們一頓

由於天色將晚

他們也搞不清楚我們有哪些人

第二天

有幾個穿軍服的人到學校

但過後也不了了之

也許他們一時也查不出誰

也許老師們老早知道我們所積壓的憤怒

也許當時老師也是客家人居多吧！

三年級時

眷村中成立了另一所小學

大多數外省小孩撤離了本校

但是事情顯然仍未了結

五年級時

那山上的三個兄弟又遭毒手

這一次

是老師默許我們

狠狠的

又在一個補習後的夜晚

幹了他們一架

才收斂了一些

其後

陸續在學弟、學妹身上也數度發生

甚至在我讀高中時的深夜

在縱貫公路上追逐著大戰

一些國中生

南邊是眷村子弟

北邊是客家青年

武器是學校的標槍、棒球棍，童軍棍之類的

長久以來

他（她）們總被認為

也自認為是尊貴的、倨傲的

而我們是卑下的、齷齪的感覺

逐漸褪去

重新體認：

唯有內心的聖潔

才是人的可貴

誰都無權因著自己亮麗的外表

華美的衣飾而去鄙夷一些人

倘若

一個人的『高貴』造成自己的孤傲

那是極端可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