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天，下午三點一刻，天空陰暗，雲層厚重。

　　深藍色轎車在涼亭旁停下，沒有拔下車鑰匙，帶著一把小鏟子走入綠陰裏，與上次相同的地點，就在路燈旁邊。

　　踏著受損的野草，他打了通電話，藍色多瑙河的音樂響起。

　　楊宗介聽著空間裏流動的音樂聲，迅速地找到昨日與首證來過的地點。眼前，一具埋首的軀體趴在草與泥沙之間；背上，給愛麗絲同樣響著－－那是昨天他才換上新電池的手機。

　　地上那具屍，在昨天首證的證實下，確認血肉已被食盡，只餘御獸不愛吃的衣物，以及衣服下的骨骸仍然完好。埋在砂土下的首部，則已開始腐敗……路易斯不是首教之主「首領」的身，但首證已將他記入首徒之列。

　　「對不起，我騙了你。」

　　楊宗介點了根菸，然後在路易斯的身旁揀了一個位置，叼著菸，用小鏟子開始掘土。洞穴不需挖太大，埋首即可。

　　他哼著斷斷續續的藍色多瑙河與給愛麗絲，濕氣漸漸在四周漫延，絲絲細細的雨開始降下。

　　十五分鐘後，埋首的穴已完成，毛毛雨也停了。

　　將沒抽完的菸隨手在一邊的濕土上拈熄，用最簡單的姿勢趴下，面對著路易斯的臉，臉側著隱入泥洞中，眼睜睜埋入自己的首，直到砂土覆蓋眼耳口鼻。

　　『首之者與首同在，我們不會寂寞。』他一邊默念首教真言，一邊與身旁只剩白骨的手掌交握。

　　細碎的麻癢在皮膚上遊走，像是螞蟻爬過般，一點一點侵入神經、血肉裏，但他無法動彈。

　　『雨是不是又開始下了呢。』他聽到聲音了，原來雨水滴在砂土上的聲音也是滴答滴答地響。

　　『什麼東西？！』他的皮膚感覺到刺痛，是什麼東西在啃咬他。是御獸來食他的血肉了嗎？！

　　啊－－

　　他想像著數以萬計的螞蟻正侵入他的軀體，從毛孔、耳朵、鼻孔、眼瞼、指甲縫……尖銳的大顎囓咬著他，一滴滴的血凝成小珠狀，他們一步步鑽食侵入他的體內。

　　『食盡我之身吧御之獸。』

　　雨又開始下了，滴滴答答、滴滴答答……像黑夜裏的心跳聲，『路易斯。』

　　首之者與首同在，我們不會寂寞。

飛鳥_{200511034.09.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