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上海前，將鄰居夫婦要上南京收租（親戚代管，年收取一個月房租為代管費）料理妥當他們的機票（省下一張票價）我才出國；以往，鄰婦都是由朋友在旅行社工作的姐姐代購，從未質問過票價。 這次行程是等我回國的隔一日後，赴南京轉北京回台北！ 鄰婦的生活都巴巴的黏著我，出國也錯過好時辰… 老先生得跟著受罪，南京的天氣可是零下五度。

        我到上海的第二天，天下雪了。 頂著傘，「下雪『子』（飄雪花），戴帽子就行了！」 能見到雪，台北人是興奮的。 離開上海那天的前夜裡，天又轉壞… 前夜下了一夜的雪；早上出門打算到市場買些粽子回台灣，親戚說不用打傘，“不是聽到淅淅瀝瀝的雨聲嗎？” “那是融雪的聲音…” 哦，原來如此！

在虹橋機場，我忍不住抓一把前夜留在停車場的車頂–尚未融盡的雪，棉棉軟軟的握在手中，好生舒服… 沒有想像中的『冷』。 雪、讓人難行步；雪、手玩任輕柔… 張家界，去年此時讓我恨雪阻我步行，此番接觸，希望日後能有機會堆堆雪人，一定會改觀而愛上它；上海有店家堆出雪人，帶帽圍巾看守店門。

        過年前，到上海近七浦路附近的菜市場，肉粽與豆沙粽是RMB 2 和 1 元，現在漲價成RMB 3 和 2 元，.就隔了幾天的工夫… 物價漲的恐怖。 大散裝的湯圓，也由大包裝改為小包裝… 民生食品因應過節，年後也變身不再提供… 僅剩下饅頭，仍維持六角一個，年前有人買RMB 15元.有25個饅頭，親戚也跟著買了這許多，我負責扛回家。

        回到初衷，我是來看姑姑的–九十八歲。 九十八歲，能做什麼？ 重聽，不太記事兒… 但大事不忘；本打算留件紅外套給姑姑，這件紅色夾克是我陪著姑姑大江南北走一遭時穿著的，留給她或許會讓她記憶起？ 最終，我沒留給她，因為實在是年紀太大了； 反倒將她床沿下“死的，活的… 都在這裡！”的相本，整裡一番拿回半數… 因為她的眼睛不再看得清爽︰相信這些照片陪著她過了許許多多的日日夜夜… 她的子孫們是沒一個會要的，還是讓我帶回家吧。 照片的內容大多是我請她到台灣玩耍的相片，還有父親與姑姑逛長城與大姑的孩子們相聚的照片。 再有，她說：「我是到台灣給帶孩子的！」弟的頭兩個小子，父親做了爺爺… 樂得請姑姑來台一遊；姑姑記憶中來台三回（弟有三個兒子），我卻只記得兩回… 她為自己的小女兒找了老兵，女兒於是嫁到台灣。

        這些經過文革扭曲過的人生（莫言小說），這小女兒『毛』原是在上海嫁給流氓（三姊說）… 後來合意離婚，苦央其母脫離上海生活圈，姑姑在我們不知情的狀況下，成就了一樁婚姻，老兵與女兒通信後，就嫁過來台灣，兩人相差二十來歲。 今年，因為孫媳婦要生產，前年曾流產過… 所以，毛要回家做『保母』為媳婦『安胎』，她毅然想離開台灣… 上海現在進步了。

        因為姑姑年邁，我則想再見上一面；毛既結束台灣生活，打包了十來箱物品寄返上海，上飛機行李又超重被罰七千台幣… 結果，託運寄返的衣物–『紙糊的』上海天冷根本不能穿… 又寄丟了一箱鞋（台灣包裝運送），幾經交涉才補寄到上海，已是二十日後了。 毛是個『大江東』，錢不當錢使用，『亂整一氣』只因沒有文化–受教育程度差；台灣最美的風景是『人』，你不得不承認『人的平均素質』大陸一時半會兒是跟不上的！

        九十八歲的姑姑一人獨居，一子四女無人與之同住。 毛更是不說好話︰「我看她今年這個年都難過去…」元月七日抵滬的第二天在毛家，我第一次與姑姑見面；初三聚在二姊家，鐵牛（姑姑的兒子）沒來，初四鐵牛家聚會第二次見到姑姑（二姊沒來）；初五逛完上海博物館，下午拜訪姑姑… 鐵牛17:00~19:00全套服侍姑姑的作為，鐵牛說，她已經四年沒生病了，連感冒都沒有！全虧得自己的細心照料…

鐵牛展示為我鋪好的床。 我未留宿； 他順道消遣老媽︰「我今天不回去了…」 「幹什麼呀？ 那你愛人怎麼辦？」姑姑催促他應該回家，兩家隔三站路遠，鐵牛披著雨披，騎自行車來… 每天管母親的早、晚兩頓飯。 鐵牛說：「婆媳是天生的冤家！」

        九十八歲，每天將床鋪的被褥折疊整齊，推著輪椅由頂樓十六樓坐電梯下樓，到小區門口曬太陽。 錢已經不懂得使了，飯也不會做了； 元月十七日（初八）鐵牛央三姊照顧姑姑，月支付兩百人民幣以為報償（平均每週一次）。 我就這麼見了姑姑四回面，「別人都馬虎的照顧… 應付著！」 鐵牛說其他姐妹；真的，姑姑都快要動手為我做飯了，她委實不以為然對於「三姊的『照顧』」。

        初八日，與三姊到姑姑家，已見姑姑在小區門口坐在自己的輪椅上，看著人來人往的熱鬧… 姑姑向人介紹：「她，是我哥哥的孩子！」三姊示意先買點菜，上樓… 晾著姑姑在小區菜市口，那是她的日常生活。  三姊說，初四鐵牛家聚餐，老太太自己推輪椅到鐵牛家… 因為鐵牛邀請了（不請，是不會來的），她來不及就自己推著輪椅來到兒子家。

九十八歲，她只說她要說的︰小美（二姊），跟我說，媽您老了… 不要到我家來！ 姑姑問，她說的是人話嗎？ 大姊在天津，遠離家庭風暴圈。 離開上海前，竟聽到姊夫說：「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 評論著我的姑姑。 毛想接台灣的老兵長住上海，餐桌上試問：「O先生到上海，可否與姑姑同住？」老太太居然不重聽了︰「不可以。 毛有自己的房子，可以讓自己兒子滾出去… 或者你們夫婦有一半權利住一間房… 怎麼跟我住？ 我住的是我兒子的，哪一天眼睛一閉就走了；這，算是怎麼一回事呢？」 我想，我姑姑還能再活十年… 姑姑說︰「再五年吧！」 她“私密的”與我說： 「我們倆是一條線上的！」反諷著，她餐桌上的得意：「你們… 這，都是我的…」

        我不想活那麼老！

PS.  初一 18：00 吳淞口渡輪赴普陀山

     次日凌晨 5：45 停靠岱山，8：30 抵普陀山

     初二 16︰30離普陀山，19：00停靠岱山，次日凌晨6：00抵吳淞口

立春，普陀山進香禮佛，偶遇山水道人，聆聽扶蕭，交談良久。

春日佛國祈平安，紫竹林前聞仙籟，曲聲空靈無俗意，山水道人終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