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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2/07 23:53:02瀏覽2359|回應5|推薦29 | |
炎熱的七月,一個颱風刮得全國人心惶惶,傾盆大雨轉眼變成水災。 暑假的探親旅行計劃,也被這場颱風打亂,困在娘家數日,無所事事。那個午后,嘩啦嘩啦的雨聲一停,我便急急忙忙帶著兩個女兒,來到新竹動物園,小遊一番。 幾天前,高中女友T開車和我一起夜遊新竹,途經一座童話城堡,在夜晚中閃閃發亮,我不由驚豔非常,T忍俊不住的笑說: [只是新竹動物園而已啊!] 她哪裡會知道,我久居異國,早已不識故鄉面目。其實早在十八歲負笈北上的那一年,我幾乎就忘了動物園的存在。而考上大學的那一年夏天,也正是我最後一次造訪動物園。 那天我帶著稚齡的小表弟,一路走走停停,來到動物園。 一個稚嫩的聲音在耳旁響起:[我還要看老虎。 ] 從市區一路走到動物園,我早已疲倦不堪,但是小表弟始終流連忘返。我在小小的動物園裡來來去去好幾回,最後總是停留在老虎的柵欄前面 。
轉過頭來,女兒說:[我還要看老虎。] 她的臉和小表弟的臉重疊在一起,我那二十年的青春怎會流逝如此之快呢? 想起新婚時,一個人遠渡重洋,和丈夫兩個人住在美國紐澤西州的小鎮裡,丈夫白天工作,我在家裡看電視,有時在社區內騎腳踏車,有時到健身房做運動,清閒得好似在養老。但是我卻三番兩次從睡夢中驚醒。 好幾次在夢中,我著急萬分,又睡過頭了,怎麼辦?作業沒寫完,週記還沒寫,小考不知道要考哪一科,只知道還沒讀完,從家裡騎腳踏車到中華路的學校去,還要十幾分鐘,眼看著就要遲到了,我矇矇矓矓中想起今天是星期天,不用上學,總算可以鬆一口氣時,突然間又意識清楚,我早已不是高中生,早已不用煩惱聯考,人更是遠在太平洋的另一端,但是,怎麼又恍然若有所失呢? 原來我那焦慮不堪的高中生活早已深植我心,早已成為思緬故鄉的部份回憶。 而我對故鄉最深刻的回憶,卻也正是源自高中時代的友情。 白衣黑裙的日子裡,我和D是鐵馬族,每天騎腳踏車上學。她住光復路,我住西大路,下課後,兩人總在軟枝黃蟬的花架下嘰嘰喳喳,放學後打掃完畢,推著腳踏車走出校門口就得分道揚鑣。有一次在學校附近住宿的T,和我們同出校門,才發現我們兩人竟然只是順路到校門口,如此也一定要每天結伴回家,實在有些好笑。但是我們還是一直持續下去,到畢業為止。 我們這一群六個密友,每一個人過十八歲生日時,其餘五人就會湊錢,到福利社去叫碗麵加上一個蛋,再一起唱生日快樂歌。迫在眉睫的大學聯考,有如金箍罩頂,誰也沒有閒情逸緻大張旗鼓的慶生,常常是讀書讀得頭暈眼花,忘了今夕是何夕,好友突然奉上一碗熱騰騰的麵,一個滷蛋,暖暖的情誼,直落心坎。 星期假日時,一樣到學校讀書,讀到工友來鎖門了,才彼此收拾書包回家。我一個人騎著腳踏車繞過東門城,卻不覺寂寞。因為我並不孤單,我知道我的朋友和我一樣,努力的在過日子。 與其說我們這些高中同學,是在考場上互相廝殺的競爭對手,無寧說是同甘苦共患難的革命同志。我們彼此打氣,彼此安慰,在慘綠少年歲月裡,畫下了一筆又一筆的色彩,日子從此不再晦暗消沈。 我們在繁重的課業壓力下,儘量找出生活的樂趣。冬天時我們結伴六人行,到南寮漁港去看海,對著空曠無人的海邊盡情縱歌,高聲談笑。即使只是替住宿的同學搬家,也成了我們用腳踏車載棉被,在馬路上賽車的藉口。 那天和高中友人的聚會,不知不覺間成了懷舊憶往的老人茶會,幾個中年婦女突然提起了高中時代的風流韻事,大學時代的短暫戀愛。 二十年過後,我們都已為人婦為人母,丈夫卻不是我們的話題,子女和過去的風流韻事反而讓我們掛在嘴上。我們是不是都各有心事,都對現實生活裡的婚姻有些失望,才會轉而懷念那些在我們生命裡的短暫過客? 如果我們的婚姻夥伴最後證明不是我們的心靈伴侶,我們這些女人是不是仍算幸運,因為我們還有好朋友,比丈夫更能了解我們心靈最深處的種種情緒? 我那白衣黑裙的青春,早已過去了。我的雙十年華和三十歲月,就這樣流逝在我的眼前,我的青春究竟消失到那裡去了呢? 這座動物園幾乎就和我記憶中的一樣。老虎一樣關在那裡,大象一樣待在那裡,我的故鄉一樣在這裡,我的朋友也仍然在我的心裡,只有我那消失的青春,一去不返。 我帶著一雙女兒,走出動物園的門口,一輛南瓜馬車吸引了女兒的注意力,流連忘返,始終不肯離去。她們是在幻想著未來的白馬王子嗎? 坐在南瓜馬車上不肯下來的女兒,長大後,能不能理解有時候友情比愛情更能歷久彌新呢? 我嘆了一口氣,對兩個女兒說:[我們要趕快回家去了,阿媽在等我們呢。] (本文寫於2004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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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心情日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