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恩節前一天早上，到辦公室去上班，第一個病人是個一百零二歲的女人瑞，是我們診所看過最高齡的病人。

幾天前一家安老院的護士打來掛號時，就警告我們，女人瑞有老年痴呆症，行為暴力，幾年前安老院的駐院牙醫，被她又踢又咬，從此以後她再也沒有看過牙醫，最近牙齒情況愈來愈嚴重，只好帶來讓老爺瞧瞧。

女人瑞的女兒早早就來到診所，面色凝重，再三警告我們:[不要以為我媽個子很小，年紀又大，我哥哥是個大個兒，他等下就會來幫忙，我們兩個昨晚都沒睡好，就怕今天出問題。]

老爺明白告訴她，如果無法治療，只好帶去專科診所或是醫院，全身麻醉，他會視情形而定。

女人瑞由養老院的看護推著輪椅進來了，我去開門時，遠遠的就聽見她一直喊著:[爸爸，請你帶我回家!](Papa, take me home please.)

仔細一看，好小的老太太，縮在輪椅上，蓋著條毯子，嘴巴一直在喊著要回家，但是雙眼始終緊閉。看護無奈的說:[她路上就一直吵著要回家。]養老院的護士已經先給她服下鎮定劑，但是可能還沒發揮功效。

女人瑞的兒子也來了，和他妹妹一樣，一進門就緊張兮兮，東西南北已經有點搞不清了。

一堆人擠在診療室裡，突然沒了聲音，牙醫助理出來說，要替人瑞病人照X光，但是電腦也來湊熱鬧，恰好當機，便無法用電腦照X光，增加作業困難。不知是否因為傳統式X光的隔絕背心很重，讓女人瑞有安全感，助理替她蓋上背心照X光後，她睡著了，因此便安靜的任由老爺檢查。

我在櫃檯忙得不可開交，只聽得後面一會兒安靜無聲，一會兒喊叫聲。原來女人瑞醒著時便一直吵鬧，安靜無聲時便是睡著了。

沒有多久，助理過來說，老爺完成了不可能任務，替女人瑞抜了一顆爛牙。女人瑞的兒子和女兒，都鬆了一口氣的向老爺道謝。

這位人瑞病人，很快的就被養老院的看護推上車，她的兒子和女兒過來櫃檯，和我們閒話家常幾句，隨即高興的離開了。

等所有的人都走了之後，我問老爺詳情。我最好奇的是，老爺如何替她在口腔打麻醉針?

老爺說，趁她睡著時打針，手腳夠快，也打對地方，因此一次搞定。

有的病人很難上麻醉針，有一次我抜智齒，因為一直不麻，打了好幾針，等到麻藥過後，嘴巴痛了好幾天。

老爺輕描淡寫講完和人瑞病人的搏鬥過程之後，我突然覺得老爺的工作實在太辛苦了!也很慶幸自己不是牙醫。

如果要成天對著病人的嘴巴，無分年紀性別及口臭，我，只有高舉雙手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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