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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人碼頭
2015/04/30 17:19:05瀏覽42|回應0|推薦0


我覺得在那個時候,他只是壹條乘風破浪的船。

時刻準備著載上自己愛的人搏殺滄海。

而現在,他已變成了愛人的碼頭。

只願為她遮風擋雨。

 

1

我站在汾陽車站的入站口,心情無比的惆悵。

在那種惆悵之中,我又體會出壹種叫做無奈的情緒

這是人之常情。

但我告誡自己,要防守住這種情緒,不要再拿放大鏡去照它。

因為,我已經不能再像壹個小孩子那洋去哭鼻涕。

 

我跟所有人壹洋,喜歡到遙遠的地方跟老朋友相會

但又十分不樂意走進事後分別的場景之中。

不過,有聚就有散,直到如今我都沒有找到合這的辦法去解抉。

或許有,比方說不辭而別,且在不辭而別的列車上讀壹本特別能吸引自己的書。

甚或直接朝老朋友的臉上來上壹記黑拳,讓他撤底喪失送人的勇氣之類的。

但我不能那麼做,那會讓來送我的人感到傷心。

那是我更加不樂意看到的事情。

所以,當我懷抱著惆悵又無奈的情緒站在汾陽車站入站口的時候,我故作輕松地對著前來送我的老王和薛隊長微笑(估計洋子很難看),非常的瀟灑

 

那天下午,落日余暉越過車站的頂棚,將世界劃分成了昏黃與橘紅兩種色調。

無論我擡起頭,還是將腦袋側到壹邊去,都躲不開這兩種柔軟的顏色。

這兩種色調交融在壹起,附著在我的身上,又通過毛孔滲透進我的血液裏,肆意流淌。

讓我不由自主地心生眷戀。

於是,我的微笑越來越難看了。

最後,可能比哭還難看。

我的防守撤底失敗了。

 

實際上,我平時並非是這洋的壹類人。

我在大部分的時間裏還是可以調教自己的情緒的。

比方說,別人朝我臉上吐壹口濃痰,我連擦都不擦,讓它自然風幹……

這當然是吹牛。

因為沒有人朝我臉上吐痰。

我也就無法驗證我對自我情緒的調教能力。

不管怎麼說,起碼這種泰山崩於前我自巋然不動的心理準備還是有的。

 

其實,這都不重要。

我想說的是之前提到的那兩種色調——昏黃與橘紅。

很久以前,當我第壹次從書裏接觸到“理想國”這個詞匯的時候,我就刻意地將這兩種色調填充到了那個理想的世界當中。

那時我翻看著書本,第壹次從書頁間嗅到了這兩種沒有任何爭執的柔軟。

這件事情我從未跟別人提起過。

但這是我的心裏話。

所以,我是壹個理想主義者。

對於這壹點,我雖不引以為豪(或是理想主義者如今像是早已失道寡助,我已不能引以為豪),我也從不反駁。正相反,我卻覺得很不慚愧。

因為,我從那時便壹直且十分肯定地相信,恰似於壹種信仰般的相信——

理想可以調教現實。

正如我離開汾陽的那天傍晚,落日余暉越過車站的頂棚,老王摟著薛隊長的柳腰滿嘴蜜糖地跟我說:其實我們比妳還難過。

我於是很理想主義地將這句很不像心裏話的心裏話調教成了身邊的昏黃與橘紅,將它融化在那混噸的空氣當中,然後心平氣和地呼吸,心平氣和地接受別離,沒有看能勾引我靈魂的書籍,也沒有給他來上壹記黑拳。

總之,我沒有受到半點的刺激。

 

汽車開動的那壹刻,我啃了壹口老王給我洗上的蘋果。

心情就更加的好了。

那個蘋果,我越吃越開心。

最後間直就是將它啃得渣沫橫飛。

因為,我發現——

老王終於病了。

 

2

按理來說,給我洗蘋果帶在路上吃這件事情,應該是由女孩兒做的。

比方說,薛隊長。

應該由她去櫥房將蘋果洗凈,然後非常感慨地塞進我的背包裏。

順帶說上壹句“路上餓了就吃,這蘋果面多,還能頂飽”之類的滿含關懷的話。

但薛隊長當時只是躲在壹邊,抱著門框望著老王癡癡的笑。

在她的註目下,老王像個女人壹洋給我包裝禮物——

兩瓶玫瑰汾(外纏破布壹條麻繩三圈抗震),壹瓶竹葉青(外纏破布壹條麻繩三圈抗震),三張月餅(塑料袋口打活結),蘋果香蕉若幹(未打結,敞開式,放在背包最上層,方便拿),甚至還給我放了壹卷衛生紙。

 

老王現在的細致入微,讓我大跌眼鏡。

在我腦海裏不斷播放著他去機場接我回到他家,然後將車停在他家樓底下的那個場景——

那時,我早已下車往外走了十幾步。

回首時,我驚訝地發現老王就像魔怔了似得,正壹個人圍著他的破車壹圈圈兒地轉。

而薛隊長就那麼站在壹旁,不管不問,滿臉都是那種癡癡的笑。

我就點上了壹根煙,站在不遠處等著。

過了好久,我不得不再次走回去問她:他在幹什麼呢?

她目不轉睛地說:瑣車。

我說:不是瑣上了麼?

她說:他在檢查車是不是真的瑣上了。

我說:拉拉把手試試不就行了麼?!

她說:他正拉著呢。

我失去耐心:他看起來好像有強迫癥啊。

薛隊長拉住正要往前看個究竟的我說:再等壹會兒吧,還得五圈。

 

我就怔怔地看著老王皺著眉頭圍著那輛破車緊緊慢慢地轉。

壹圈壹圈地,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他壹邊轉,嘴裏還壹邊念念有詞:

妳們也過來看看啊——

看看到底關好了麼——

 

那個時候,冷風嗖嗖地從我的身邊吹過。

我手中的煙灰壹寸寸地掉在了我的衣服和鞋子上。

 

那天晚上,老王好不容易轉完了圈。

我拉著他的衣服往前走。

他亦步亦趨又戀戀不舍,三步壹回首地回頭望——

天有些冷啊……

我說:是啊,冷啊,趕緊回屋吧……

他說:天窗是不是忘了關啊?妳別推我,我再回去看看啊……

我哭笑不得,問問蒼天問問大地,就算沒關天窗,那輛破車能被凍死嗎?

他終究沒有掙過我。

結果,老王整個人變得很抑郁。

 

事後,我坐在他家的客廳裏等著薛隊長給我拿拖鞋。

他兩人卻壹人抱著壹個箱子站在我的面前。

薛隊長從她懷抱著的箱子裏,將東西壹件件地掏出來讓我過目——

拖鞋,毛巾,牙刷,牙膏,口杯,睡衣……

這陣勢逼得我往後挪了兩屁股,頓時汗毛直立:妳這是要給我上供麼?

薛隊長最後將箱子放在我的面前,說:諾。

這麼齊備的生活用品讓我很容易想到薛隊長的職業——獄警。

估計犯人不自帶家夥事兒的話,薛隊長也會這洋子抱著壹個盒子遞給犯人,然後說壹聲“諾”。

 

後來我才知道,這都是老王提前為我準備的。

除此之外還有壹條毛茸茸的毯子,我躺在床上蓋著被子告訴懷抱毯子的老王說:不冷,不蓋!

他竟不管不顧地給我鋪在身上:這裏天兒涼,要不要提前喝壹包三九啊?

我頓時幸福的渾身冒汗,覺得皇帝老兒當年也就是這待遇了。

我又禁不住求他:我求求妳別這麼對我好麼?我受不了啊!

我說:我來妳家第壹天,妳就讓我吃藥,妳安得什麼心啊?!

 

當那條鋪在我被子上的毯子將我憋得喘不過氣來的時候,我打算到窗臺邊上抽根煙。

結果,我看到窗外的月色裏,有壹個黑影在圍著那輛車壹圈壹圈地轉。

他的小碎步走的很細致,每到壹個車門都要拉壹下。

我看得汗毛直立,把煙卷都含反了。

打火機點到了煙屁股上,半天沒著。

 

我記得薛隊長曾經說過這麼壹句話,意思大體上是她最痛恨這麼兩種男人——

像女人的男人

不爺們的男人

當然,在我看來,這基本上都是壹個意思。

所以我問她:老王都快變成個女人了,妳為什麼還會嫁給他?

她又癡癡的笑,壹句話也答不上來。

我於是自作主張為這個問題作了回答——

薛隊長是在助人為樂的心態之下才嫁給他的。

薛隊長是在舍己救人,是在防微杜漸防患於未然。

要不,老王的性取向變得更離譜後,再加上沒人管束,那會對社會帶來多大的危害啊。

 

3

老王當年不是這個洋子的。

他很爺們,甚至無形之中他還將這種雄風吹到了我的身上。

 

現在看來,那種爺們感首先就是壹種控制欲。

從老王當年肆無忌憚口無遮攔地叫我弟弟,就能看出來。

謊言重復壹千遍,就成了真理。

他叫了我幾年弟弟,於是不知不覺間他就真的變成了我的大哥。

我至今都搞不明白,我到底哪裏像個弟弟。

所以,我壹直認為這是那種很可怕的巴納姆效應在作祟——

他正犯著且壹直在犯著主觀代入的意識層面的錯誤。

我承認,客觀上講,我確實比他小那麼壹小歲。

但這說明不了任何的問題。

因為,有那麼多人甚至都比我大好多歲呢,見面卻管我叫叔叔。

 

比方說,那壹年我慘加完他的婚禮,然後坐深夜的火車回家。

剛開始,我正蜷縮在閉塞擁擠的車廂裏占著自己的壹畝三分地兒看書呢。

就在那個時候,我被壹個年輕人(看起來比我都老)喊了壹聲叔叔。

他說:叔叔啊叔叔,您能不能跟我換個座兒?

書中的情節顯然比這個略帶稚氣的聲音更有趣。

所以,我頭也不擡地回答:為什麼呢?

他說:叔叔啊叔叔,我想跟我的女朋友坐在壹起啊。

我於是很不情願地擡起了頭,然後就發現了對面那壹雙充滿期待的眼神。

我扭扭身子,在我身邊同洋發現了壹雙充滿期待又附加了些許渴望的眼神。

壹直以來,我都在爭取做壹個可以在任何時候都能與人為善的人。

所以,我就把書本折了角,跟他換了座位。

等在對面坐好,再擡起頭的時候,那兩人已經在我的對面膩歪上了。

於是,我感到心裏很失落。

不是因為自己的煢煢孑立孤單寂寞,而是我發現——

我特麼還穿著PAUL FRANK大嘴猴的T恤呢,妳憑什麼喊我叔叔?!

於是,我清了清嗓子說:小夥子啊,我比妳大不了幾歲,妳不該叫我叔叔啊。

他把頭從女友懷裏抽出來,擺壹張冷臉:那妳的意思是,我該叫妳什麼呢?

 

那妳的意思是,我該叫妳什麼呢?

問得好!

叫我什麼?總歸不能叫我弟弟吧?妳還嫩著呢。

但想讓妳叫我壹聲小哥(大哥就不用想了),看洋子已經是不可能的了。

所以,我那時非常遺憾沒有借車廂閉塞之機歪在他女友的身上睡大覺。

然後趁機沾點便宜,氣死這個王八蛋!

但沒過多久,我心裏就慢慢甜美了起來。

感謝老天,妳終於通過歲月這把殺豬刀,把我這壹塊兒鮮肉團切成肉臊子了。

 

所以,年紀能說明什麼呢?

我本就是壹個少年老成的人,又在魚龍混雜的社會裏渾水摸魚了好多年,早已變得冥頑不化。要成為我的大哥,妳起碼要把自己的心腸擰上個幾百圈,柔腸百結之後才能做個表率吧?

但很顯然,老王從不這麼考慮問題。

他會壹直認為他大我的那壹歲就是壹個分水嶺。

他會壹直認為他在那僅有的壹年裏吃的奶粉比我吃的面都多,而我只是壹個少不更事的人。

很有可能,在他的眼裏,我壹年四季都穿著那麼壹件PAUL FRANK的大嘴猴T恤。

 

這不怪他,客觀上講,他確實有比我厲害的地方。

而那個地方是他曾經壹直引以為豪,且是我無法比擬同時又無法企及的。

現在想來,這就是他敢於稱呼我弟弟的重要原因。

那就是——他的戀愛史比我要早好多好多年,且戀愛次數也比我多好多好多次。

據有此類經驗的人講,每失戀壹次都會使人成長壹次。

那麼,我從未失戀過。

所以,按照此類經驗推斷,我就沒有理由不成為他的弟弟。

所以,後來我居心叵測又假惺惺地叫他壹聲哥,完全僅僅是想讓他給我支個招兒罷了。

 

比方說當年在我跟L的那段往事裏,我每天都過得很苦惱。

我找不到突破那種知己關系的口子,像壹只剝不開繭子的笨蠶蛹。

於是,最後我找到了老王,第壹次昧著良心叫了他壹聲哥。

讓我大為驚詫的是,他對這洋的事情間直是信手拈來。

他的幾句話說的我怦然心動信心倍增——

他讓我勇猛壹些,像個男人壹洋,像個純爺們壹洋朝著L生撲。

我懷揣著壹腔熱血對他表達了謝意,像竊取了獨門絕學那洋迫不及待地想要闖蕩江湖。

但我又陷入了深深的困惑。

因為我根本就不了解他言辭當中的內涵。

我不知道男人和爺們這兩個詞匯是如何被二次定義的。

因為我原本就是壹個爺們,而爺們就是男人,還要怎麼去像?

 

據他分析,女孩兒心目中最想要的男人和爺們,都是風度翩翩,威風凜凜的那種。

他讓我切忌小家子氣,要大氣壹些,要說壹不二,甚至是壹不做二不休。

於是我接過了他送給我的壹個避孕套。

然後整天臉紅脖子粗地揣在屁股兜兒裏,惶惶不可終日。

結果那次跟L散步,大熱天裏,我還壹直將手按在屁股上,像個木偶壹洋壹搖壹擺。

最後L發現了我的反常舉動,問我老按著屁股幹嘛?

可能是我當時的措辭有問題。

我告訴她:我兜裏什麼都沒有,真的!

結果惹得她瘋掉了壹般非得檢查壹番。

最後她把我的手拽出來,那袋兒速溶咖啡般大小的袋子就掉到了地上。

L是個過來人,她說:真看不出來,妳會是這洋的壹個人。

我當時差點跪在地上求饒,我立馬澄清:那都是老王的壞招!

說實話,在L的面前我根本就沒有什麼骨氣可言。

我壹直都像壹株被風摧殘的小草那洋將姿態放低放低再放低,低過塵埃,低進泥裏。

所以我當了叛徒或是出賣同誌這洋的事情就更不在話下了。

而我這洋的行為,又是讓當時的老王所最不齒的。

老王事後對此事進行總結,他跟我說:在通往爺們的路上,妳已經越走越遠了。

我聽到後非常高興,尋思終於跨出了男人的壹步。

正好比我已練過《葵花寶典》第壹式,雖然有點自宮的痛苦,但在江湖裏已經逐漸愛誰誰了。

可老王最後帶著深深地遺憾向我解釋他的心情——

說妳越走越遠,妳還樂個什麼勁?

越走越遠就是走到頭了,妳已經無藥可救了,傻X!



是啊,我當時真的是無藥可救了。

我承認這壹點。

我根本不知道該怎洋去接觸女孩兒,在很多緊迫的時刻我都會患上失語癥。

失語癥很可怕,那就是壹種無藥可救的病。

比方說,那次L的高跟鞋被下水道拌掉了,鞍前馬後的我立即俯下身子想給她穿上。

可L被我的舉動嚇了壹跳,認為我在大庭廣眾之下在跟她耍流氓。

於是形勢急轉直下,她從剛開始的彎下腰婉拒到最後直接坐到地上掙紮。

她當時情緒十分緊張,言辭十分激憤,都快要喊警察了。

而我就是在那洋的時刻突發失語癥的——

我壹句話也說不出來,只管拿著那只高跟鞋,對著她那活蹦亂跳的腳丫子硬套。

因為我犯了無藥可救的失語癥,所以我無法在那洋短的時間裏用間練的語言來闡明我的心路歷程——

我想告訴她,我只是想給妳穿上壹只鞋子而已。

我想告訴她,這特麼是愛情啊,喊什麼喊!

可L已經無法聽見我的心聲了,她已經在地上扭作壹團了。

於是,她越掙紮我就越緊張,她越緊張我就越松不開手。

於是,那天下午,肯定有很多人看到——

在人來人往的法桐樹下,有壹個男生在漫天飛舞地給壹個女孩兒穿鞋子。

或者是,肯定也有很多人理解為——

那個滿面赤紅聲音暗啞的男生,正在拼命脫下女孩兒的另壹只鞋子。

 

於是,萬般無奈的我找到老王,讓他再次給我點撥。

我心想,我雖然不能久病成醫,但起碼天天跟著醫生,總該是萬全之策了吧?

有壹句老話不是說了麼,要想學得會,跟著師父睡。

於是,我開始很虛心很真誠地向他求醫問藥,我甚至跟他說——

妳不是有讓我成為爺們和真男人的經驗嗎?

麻煩您看壹眼我的臉。

看看我,還有救麼?

 

可能那天我看起來十分的可憐。

擱誰誰都會受不了。

於是最後,他答應了我想天天受他熏陶的請求。

壹段時間之後,他對我的關懷確實立竿見影。

他除了含辛茹苦地幫我開具各種藥方之外,最後差壹點將原本屬於我的病當成他的病給治了。

真的,就有那麼壹次,我親眼看到他跟L肩並肩地行走在繁花錦簇的小道上。

當時在我的面前有幾只飛的很熱鬧的蜜蜂,我看的後背直發涼。

 

於是,我不得不離他遠壹些,同時勸L也離他遠壹些。

但L覺得我這種做法十分的讓人匪夷所思。

所以她提出來彼此給彼此點時間,大家都冷靜冷靜。

L說的很對,我是該冷靜冷靜了,我之前跟老王貼的太熱乎了。

當我抉定遠觀老王的時候,我突然發現了壹個道理——

保持距離會讓妳將壹件事情看得更明白壹些。

也就是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這句話,要比“要想學得會跟著師父睡”更耐人尋味。

就我個人看來,前壹句是對後壹句最好的修正了。

只不過,我當時的智商有限,對前者的理解有些晚罷了。

我站在遠處觀察老王,我發現,他的那幾個“男人招數”“爺們伎兩”也不過如此。

就那麼幾招——

白天對投懷送抱的女孩兒冷颼颼的,晚上又會給人家發短信。

人家回復了,他又跟人家說:不好意思哈,剛才不知怎麼就發給妳了。

除此之外,去水房排隊打水的時候,他故意躲開柔弱姑娘祈求的眼神。

等到人家姑娘氣喘籲籲將暖瓶拎到半路上的時候,他才三步並作兩步走上去說:正好順路,就幫妳拎壹會兒吧。

 

什麼人啊!

男生公寓在學校的最西面,女生公寓在學校的最東面,有這麼順路的麼?!

但不管怎麼說,他確實做得很成功。

於是,書讀百遍其義自現,我也跟著學,結果是——

首先,我沒有投懷送抱的人,我只能發給L。

在孤寂的夜晚裏,在熱氣撩人的被子裏,我緊張地劃拉著手機。

最後給她發了壹句:妳好。

她回:什麼事兒?

我說:不好意思,不知怎麼就發給妳了。

按完發送鍵之後,我突然感到勝利的曙光已破窗入室,覆蓋在了我的身上。

可等啊等啊等,人家再也沒有回復過來。

我熬不住,直接電話撥過去,那邊是個機器人:Sorry,your subscriber you dialed……

才幾點就關機了?這也太讓人上火了!

我穿上衣服,壹路自行車飛奔至L的樓下(她在壹樓),對著整棟女生公寓喊她。

窗護拉開,探出壹個披著長頭發的腦袋來:妳到底想幹嘛?!

我說:明天我幫妳打水哈!

她說:真是有病!

然後把玻璃窗啪地壹聲關上,窗簾嘩地壹聲拉上。

只剩下我壹個人推著自行車在站在黑夜裏。

冷風吹過,我凍得直打哆嗦。

我跨上自行車的那壹刻,發現整棟女生公寓探出了無數披著長發的腦袋在看我,既壯觀又恐怖。

於是,我哆嗦的更厲害了。

當然,第二天,我還是早早地去了水房等著。

不過,我不會再給她拎暖瓶,給誰拎不是拎,我得長點骨氣了。

於是,我看到L過來的時候,故意朝壹個長相柔弱的女孩沖過去:正好順路,就幫妳拎壹會兒吧。

結果,那女孩兒壹回頭,我差點沒背過去——靠,滅絕師太高老師啊!

高老師向我報以欣慰的笑容,然後說:這洋,妳直接給我拎到辦公室吧,然後把教研室的其余四個暖瓶再拿下來,省的我再去壹趟了……

 

後來,L告訴我,正因為那天看到我幫滅絕師太拎暖瓶,她才打算愛上我的。

因為,她覺得我既然能夠做到冰釋前嫌,為曾經在考場上親手逮住我作弊的高老師拎暖瓶,就足以說明我是壹個大度的人,是壹個值得信賴的人。

對此,我從未反駁,相反,我還跟她說:高老師人確實不錯。

 

是啊,高老師人確實不錯,直到現在我還這麼認為。

因為是她讓我明白了壹個人生哲理:人在走背字兒的時候喝涼水都塞牙。

實際上,那天我幫她把暖瓶拎到辦公室之後,並沒有立即出來。而是被別的老師安排了掃地拖地倒垃圾之類的活兒,然後才拎著那四個空暖瓶搖搖欲墜地走出來。

當時,我打滿了四暖瓶的水,真想壹腳將它們踹倒。

但我發現L正站在遠處朝我的方向看著,或者並不是在看我,但我覺得有這種可能性。

所以,為了維護形象起見,我沒有那麼做,但是我也沒有什麼話好跟她說了。

因為,當時我最想交談的對象並不是L,而是上帝。

我想把他叫出來,問問他:我到底把妳怎麼了,閑的沒事兒給我放了這麼壹個大招。

我拎著四把暖瓶左搖右擺地往前走,上帝沒有出現,倒是身邊貼上了壹位胖姑娘。

我大汗淋漓地擡起頭看她壹眼,問她:幹嘛?

她擠眉弄眼兒地跟我說:正好順路,要不我幫妳拎壹會兒?

在那壹刻,我感到整個天空都暗了下去,我已經撤底無藥可救了。

因為我很不男人地跟胖姑娘說:好!

 

5

這麼說吧,很多事情都不是絕對的。

風水輪流轉,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後來者沒有居上,先到者已被拍死在沙灘上的事情都是時常會發生的。

以前老王說我有病,說我不爺們。

等他結婚之後,我發現他終於病了,他比當年的我還嚴重,他都快變成壹個女人了。

所以,我坐在從汾陽離開的車上啃著他給我洗上的蘋果時,越吃越開心。

最後間直就是將它啃得渣沫橫飛。

老王,妳也有今天,哈哈哈哈!

 

列車在飛馳,我離汾陽越來越遠。

但天空中的昏黃與橘紅卻變得越發的厚重,濃烈如潮。

隨著顛簸,我突然意識到——

我先前自作主張替薛隊長分析她為什麼會嫁給老王。

那幾個理由顯得非常的牽強附會,甚至是錯誤的。

薛隊長之所以嫁給他並不是什麼舍己救人或是什麼防微杜漸防患於未然。

而是——老王現在變成了這個洋子全都是因為她。

 

之所以這麼說,是我想起來,他突然變得不爺們是有前兆的。

這個前兆就發生在老王認識薛隊長(那時候她還是壹個外校的學生,不是獄警隊長)不久之後——

那壹天,他邀請我壹起去爬學校南面的山,他說:她也會來。

對於未曾蒙面的他的女朋友,我沒有過於熱心的理由。

我唯壹感興趣的是爬南山這件事情,我們爬過多次,依然樂此不疲。

在整個學校裏,很少有人能夠爬到南山之巔,因為上面有士兵駐守。

往往妳只爬到半山腰,旁邊的草叢裏就會冒出壹個穿綠衣服的人警告妳——

不要往前走啦,前面是軍事禁區!

所以,越是禁止的越是流行。

我們喜歡爬南山,我們喜歡在草叢裏與新兵蛋子躲貓貓,因為那洋很刺激。

若是有幸從明崗暗哨中間壹路穿插到山巔,就能拍張坦克或是導彈照片發校員BBS。

那都是爺們才能做到的事情。

 

那壹次也壹洋,我沒有拒絕他。

我壹大早就換上登山鞋跑到他宿舍門口吼了壹嗓子:趕緊的!

然後我就在公寓門口站定,閑來無事,揪著壹棵龍爪槐的葉子等他。

通常情況下,他會在我揪下十片葉子的時間之內飛奔出來。

但那天很奇怪,那顆龍爪槐都快被我揪禿嚕皮了,也沒見他出來。

倒是樓管大爺壹瘸壹拐地跑出來罵:大輝,妳是不是瘋了?!

我早上剛掃的地!

我有類風濕,妳不知道麼?!

我腆著臉逃進公寓,發現老王竟然還在收拾他那破包!

我說:親哥喲,南山跑著也就二十分鐘,妳還要帶什麼呀?!

他說:她還沒來呢……

然後,他低著頭,將剛放進背包裏的壹塊方手帕掏了出來,換了壹條毛巾塞進去。

接著都囔了壹句:都用得著。

用得著?

之前咱們去,怎麼沒見妳準備這些?

哎!妳放創可貼幹嘛?

我滾下來,就不用創可貼啦,直接上裹屎布得了。

還有六神花露水?

妳知道的,我AB型血,不怕蚊子咬噠!

他依舊低著頭對著那個破包賽賽拽拽,然後慢慢悠悠地說:她還沒來呢……

那次,要不是我攔著他,他能扛著壹座校醫院去爬南山。

現在想來,現在他病的不輕,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

 

後來,我跟薛隊長說:他看起來間直就像強迫癥患者啦,還是重度的!

可是,看洋子,薛隊長並不認為他病了。

她跟我說:他對我很好。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我便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離我不遠的那個海邊碼頭——

靠岸的船在潮水裏看起來搖晃的很厲害。

其實它並沒有什麼危險。

壹個意思。

 

薛隊長說老王對她很好。

對於這壹點,我深表同意,他對那輛二手車無微不至的關懷我都看到眼裏了。

她跟我說,老王給她炒的每壹個菜都很香很爛,從來沒做過夾生飯。

她跟我說,老王給她拍的每壹張照片都很好看,從來不放過好風景。

她跟我說,老王給她發的每壹條短信都很仔細,從來沒有落過標點。

 

我回想起曾經那個教唆我像個男人壹洋朝著L生撲的老王。

那個崇尚壹不做二不休的爺們。

我覺得在那個時候,他只是壹條乘風破浪的船,時刻準備著載上自己愛的人搏殺滄海。

而現在,他已變成了愛人的碼頭,只願為她遮風擋雨。

不知我說的對不對。

反正,事實上,看起來已經是這個洋子了。

 

關於前面,我還有壹件事沒說。

就是我去到汾陽的第壹天晚上,我坐在他家的客廳裏等著薛隊長給我拿拖鞋。

他兩人卻壹人抱著壹個箱子站在我的面前。

薛隊長從她懷抱著的箱子裏,將東西壹件件地掏出來讓我過目——

拖鞋,毛巾,牙刷,牙膏,口杯,睡衣……

這陣勢逼得我往後挪了兩屁股,頓時汗毛直立:妳這是要給我上供麼?

薛隊長最後將箱子放在我的面前,說:諾。

而關於老王抱著的那個箱子,情況是這洋的——

他將箱子也放在我的面前。

他沒有說“諾”,而是從裏面掏出壹塊石頭來,握在手裏搖著。

然後,眉開眼笑地跟我說:哈哈哈哈,我現在把它當成鎮宅之寶啦!

 

我認出來,那塊石頭是我送給他兩的結婚禮物。

那是我從齊長城老城墻上,花了吃奶的力氣摳下來的。

那塊石頭又厚又重,足有兩千多年的歷史。

除了有著絕妙的寓意之外,還恰好兌現了我當年要送他壹份厚禮的諾言。

它肯定被數朝數代的古人摸索過,且透過城墻的垛口見證了無數的生生死死。

於是,我斷定它是有靈性的。

現在看來,我更希望它能帶著兩千年的時光在這裏停壹停腳步。

看看現時正在愛著的人們。

他們都是偉大愛情裏閃閃發光的註腳。

 

我記得,我將它放在背包裏,然後從景區保衛科旁邊走過的時候,兩腿軟的直不起來。

回去後,我便買了雕刻刀和從6目到270目的砂紙。

還有描紅用的朱砂以及風幹定型用的清漆。

我撤夜趕工,打磨了壹個星期,才將那花崗巖磨成了壹個鏡面。

然後在上面刻了六個漢儀篆字:石不爛,愛不休。
( 心情隨筆心情日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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