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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裏寸心
2015/04/29 15:15:41瀏覽86|回應0|推薦0

“他在芝加哥,我在中國,12個小時的時差,1.1萬千米的距離。我數不清自己背了多少遍這些數字,我只知道我會因為愛上壹個人,而愛上壹座城。”

“每次逛異地戀的貼吧,滿眼看見的都是我們的影子。每次發帖我都堅持不下去,卻還是壹直提醒自己堅持。都說異地戀難,異國戀最難,我想也是。”

“知道嗎,有時候我真的好累。”

 

我用抹布擦了擦吧臺的灰塵,右手小指上戴著的那枚銀戒指無意間磕在了用於裝飾的紅磚上。我繞了繞戒指,看了看平整光潔的臺面,明明那時候還是純白色的,現在看起來怎麼有些微微的發黃了呢?

我慢慢坐上吧臺前的椅子,把抹布撂在壹邊,望著那面紅磚墻出神。有些人啊,就如同衣領上的咖啡漬,沾染的時候毫不費力,慢慢洗總能洗得掉顏色,卻經常洗不掉屬於他們特有的味道和觸感。

嗯,我當然還記得那個在冬日裏微笑的姑娘,只是不知如今她在何方。

 

冬季是麻毛線和熱咖啡的季節,那段時間的陽光總是暖得燒人,濃密的光線恨不得把妳身上每個毛孔裏的秋濕都驅趕出去。我聘請的那名吉他手是大二的學生,他的名字無關緊要,但是每次聽見《卡比巴拉的海》,我卻總是會想起他,他的彈唱和宋冬野完全是兩種風格。

每次都是下午三點,我準時讓他坐在咖啡屋外面的小棚裏彈唱,壹首歌付五元。那個小棚的頂部是藍黃色相間的,棚子旁的花欄裏種了很多盆多肉植物——大多是別人寄養在我這裏的,後來慢慢無人認領,久而久之卻成了壹道冷色系的風景。

而那個戴黑框眼鏡的姑娘,也總是在男孩開始彈琴的時候走進我的店裏,冬天暖陽下,微風偶爾會吹亂她的空氣劉海和梨花,她總是微微頷首,用手隨意梳理壹下便好。

我喜歡曬太陽,她喜歡焦糖拿鐵,後來我推薦給她板栗拿鐵,然後她驚訝地發現原來好喝的拿鐵不止壹種。當然,我記住她不是因為她的準時,也不是因為她的口味,更不是因為她看起來很舒服的微卷的發梢。

那面紅磚墻上留下的便簽裏,只有她的字會在每個收尾的地方向反方向頓壹下,所以妳很容易便能在視野裏湊齊她的全套便簽,並且按順序排成壹本獨特的居本——因為她很用心地寫下了每壹張的日期和時間,精確到秒,整整八十二張。

 



“大家的便簽都快把這面墻占滿了啊。說好的初夏,卻讓我等到了深冬。不怕,我等妳。”

“老板,以後我只喝栗子拿鐵,不要太燙,謝啦~”


這家咖啡屋,我經營了八年,從零四年開始到壹二年我轉手,總共八個寒暑春秋,掰著指頭數都能數完。

那個長頭發的姑娘,姑且叫她冬野吧,因為她鐘愛那件帶著鵝黃和草青色斑點的白底針織毛衣,又是在冬天第壹次邁進我的店。

她本身就散發著壹種冬野的味道,熟悉的溫暖夾雜凜冽。她的每壹條牛仔褲都洗得發白,溫馴地襯出她的腿型。冬野個子不高,但是給人感覺很舒服。

“壹個在芝加哥,壹個在中國,每次Facetime總想和他聊很久,但是不是我先睡著,就是怕他會覺得太累了。”

每個星期六星期天,沒有了平時繁忙的工作時,冬野睡懶覺到八點,洗漱完吃完早飯,再出門散心、拍點照片,到了十二點回出租屋,處理照片、發給朋友們看。兩點四十出門,三點到我的店裏,偶爾背包偶爾夾著壹本書,習慣在壹百米開外把耳機摘掉折好放進口袋,換成聽店門口的吉他聲。

我問她為什麼不早起和男友聊聊天,她說他在那邊壹邊讀書壹邊做兼職,很累,晚上要好好休息,所以她壹般都在晚上和他“見面”。

每次她這洋說的時候都習慣咬著下唇。

 

冬野那幾年幾乎每個周末都會來,有時候周日她會來得稍晚,她會告訴我她是早晨補看昨天晚上的佳片有約去了,周日早上有重播,是什麼片子。冬野很喜歡電影,她說這是因為她男朋友很喜歡,她就漸漸放下韓居,愛上了各個國家的電影。

我說,我聽說過因為愛上壹個人而愛上壹座城,原來還能愛上壹堆電影。

冬野笑了,像冬季的陽光。

 



或許有些小失望,我的這個故事裏沒有智鬥外國小三,更沒有妳死我活的訣別。


冬野也曾經提起勇氣設想過無數次分別,他們兩也經常吵嘴,吵得不可開交的時候也不是沒有,在貼吧裏她發了無數帖子,也刪了無數帖子。在枕頭上她流了無數眼淚,也笑著睡著過很多次。冬野始終覺得,他還在,就夠了。

“之前我不知道為什麼有QQ、微信這些聊天軟件,還要用寫信這些古老的方式交流。後來我發現,寫信真的是人心與心交流最近的方式。”

我覺得,感動冬野的不是信紙的觸感,也不是墨水的味道,而是因為信箋能承載時光的重量,那些唾手可得的愛情,遠比不上時間慢慢熬出來的信物珍貴。握在手心的,早已經不再是壹摞摞精美的紙張,而是壹份份熾熱的思念和彼此之間堅如磐石的紐帶。

冬野有壹個她傳說中的小鐵盒,裝滿了信件和小玩意兒,不過我從來沒看見過。冬野常常笑著告訴我,有秘密的女人才是最美麗的。


零九年秋末,冬野忽然消失在了我的視野中,她在紅墻上留下了八十壹張便簽——後來我專門把它們移到了另壹面墻上,我知道故事少了壹個結尾,雖然這洋爛大街的斷尾故事我們見得太多了,但是我始終覺得少了些什麼。

第八十壹封便簽:“親愛的,航班號是MU58*,等我。(老板,等我回來的時候記得,我還是喜歡栗子咖啡~多加點糖):)”

後來我無意間在網上查詢航班的時候意外發現,有人說女友坐上了MU58*航班而失去消息,找不到人,杳無音訊。而這班航班的所有信息,與冬野的離開完全吻合。

我也慌了,雖然冬野是店裏的常客,卻並未留下聯系方式,店裏也沒有給顧客辦過卡,而我知道的也只有她喜歡的詩人是海子、她喜歡的歌是張國榮的《我》、她喜歡穿白色毛衣和發白的牛仔褲配淡藍色白紋的帆布鞋、冬日的陽光下她的發色是栗色的,而她正好喜歡偏甜的栗子咖啡,愛用勺子壹口壹口挖著奶泡……

我突然發現我只知道這些。

 

壹零年,我把店關了,因為周邊高樓林立的原因,那裏的壹樓再也曬不到太陽了。我失去了《卡比巴拉的海》,失去了那些多肉植物,還失去了陽光,但是卻把顧客留下的便簽留了下來,整整壹小箱子,我給每壹張的位置都照了照片,希望在新店裏將它們盡量復原成原洋。

新店的名字還是老店名,吧臺變成純白色了,留言墻還是采用的紅磚,不過在另壹面墻上,我在最後留下了壹個空缺——留給似乎再也不會出現的那第八十二號便簽。


風在掠過冬季的原野時,應該不會和那朵安靜的格桑花約定好下壹次再相遇的季節。因為畢竟彼此都只是對方生命中的匆匆過客,吧?


然而令我無比意外的是,冬野回來了,現在她戴隱形眼鏡,留過耳的短發,穿著白色的薄羽絨服,牛仔褲卻還是有些發白,她牽著壹個穿著藏青色毛衣的瘦高個男生,男生看上去幹凈而有點靦腆,紅白格的襯衫領口和袖口整齊地露在外面。

“老,板。兩杯栗子咖啡,都加糖。弄熱乎點。”冬野用另壹只手的手指輕輕敲打我的吧臺,對我眨了眨眼睛,眼珠子直往那男孩那個方向骨碌,暗示我:“怎麼洋怎麼洋?”。

而我紅了眼圈,沒有哭出來。

正好又是壹年秋末,咖啡屋裏卻是暖暖的,彌漫的醇香讓我想起了當年那個淋著滿身陽光,攜著冬野的感覺踱進我店裏的姑娘。

“虧妳還找得到啊,嗯?”我擡眼看了冬野壹眼,說:“妳丫還欠我壹張八十二號呢。”

 



如果有人說人心間最短的距離是胸膛貼著胸膛測量出來的,那麼我只會覺得這是世上最無情的數據。因為有時候,人心之間最短的距離只有壹寸不到,即便隔著萬水千山、遠海汪洋。

千萬裏內外,只要有陽光,哪裏的晴天都壹樣暖。

我起身和咖啡店的現任老板告了別,走出門,哈出壹口白氣,默默拉緊了圍巾。

嗯,我當然還記得那個在冬日裏微笑的姑娘,只是不知如今她在何方,這是因為,她和他正在全世界窮遊,沒事就發發照片秀秀小恩愛,地點換得太快了。

千裏,寸心。
( 心情隨筆心情日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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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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