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沒有後悔藥，就連祖師爺也煉不出來！你們回去好好思考後半輩子怎麼活？看看從此不照鏡呢還是面對漸漸剝落的獨眼貌，哪個好往哪個方向跑於人生比較實際。」法師連連搖頭悍然回絕，回絕徐佩玲的交換條件。

對於唾手可得的房和地似乎沒那麼在意的他態度決絕令人好奇，連死人錢都想賺的無良人為何放棄此刻騙財斂財大好時機？

「都說了我的道行沒那麼高，讓你們返老還童已是極限。要明白變化自身和變化外物不同，變化自身可以變形易貌化凡為仙及隱顯隨心；變化外物可以興雲布雨使萬物有無異類互變。這二種法術我都會，只可惜只會一半。」

「何況道門中對此類秘術的傳授有嚴格規範，不允傳給心術不正之人。師父為防道法敗壞嚴格規範弟子『有去無回』。師父說在人間須知，無緣無故顯示神通反而招致怪異的評議不可以隨便施行。」

「法術施行前已再三確認絕不後悔，你倆要求顯為無理取鬧，請回。」法師說完清清喉嚨轉頭朝地上吐口濃痰，佩玲這才注意到雜草叢生的另一頭原來是塊墓地，墓碑頹圮，歪歪斜斜傾倒於荒煙蔓草被淹沒莫怪眾人輕忽了它。

仔細一瞧墓碑上頭刻了名－「林芳子」，女，生於昭和七年歿於民國六十一年。黑白照立於文字正上方，照片中的女子明眸皓齒微微含笑，是位芳華正茂之大齡女子。

佩玲見了照片寒毛直豎，齒牙上下敲擊吱吱作響，抖動著身軀直指照片，問：「那不是…不是公寓梯間擋人的歐巴桑？」

「咦，妳識得她？」法師面露訝異神情緩緩點頭：「正是。這個林芳子飄來盪去四處遊蕩，造謠生事無所不用其極，成日纏著要我施行法術，想回復生前的花容月貌。我拗不過她施了一次法，這下可好，一次又一次沒個底，修的臉都爛了還不肯走，招了一堆公嬤成日圍繞恐嚇，要我施行幻術欺騙自己。」

法師微微笑，手指正前方道：「幻術阿幻術，造一座石房隱身在雲層下，或可變為小兒或可變為老翁，或可變為飛鳥或可變成走獸，或可變成草或可變成樹或可變形為六畜，或者依傍樹木成樹木依傍石頭變石頭，依傍水成水依傍火成火，此所謂移形易貌不能全部隱藏，低等法術是矣。」

佩玲搖頭不依死求變回原形，畢竟幻術和變化之術不同。用符比較高級可以令人全隱，用藥略差一些只得半隱。說不定這位法師只是自謙還有得救，只要山魅妖魔不來搗亂，畫符念咒興許有救。

「走，」法師揮手驅趕眾人，仰天高呼：「去！魑魅阿魑魅夜晚才是你的世界，」語畢低頭俯視地面，作勢驅趕不屬於陽間之異類：「魍魎阿魍魎生吃死人肝不是這時候，頭七後再來（註）。」

話落大喝一聲：「開！」眾人跟前出現一堵牆，牆面裂開露出一條縫，縫裡邊兒魍魎鬼魅數不盡，群聚一塊兒蠕動掙扎，個個想從縫隙裡掙脫出來。

法師從褲檔邊的口袋裡掏出一把米灑向那群古怪，白米灑落青煙迸散妖怪退去，只見其從容走進牆裡轉頭微笑，道：「都散吧，這是你們自己選擇的速成術，莫怪獨活到老。世界就是這個樣兒，你騙我我騙你，我誆言你愛聽，還有什麼道義羞恥可言！」

「不要，別丟下我，求求你……」佩玲追著法師跑，直跑到牆面前眼睜睜看著縫隙闔攏牆面消失猶不死心。

葬禮結束，遠處送葬隊伍下山了，喪家要求出殯場面備極哀榮，就連出完殯也要大肆演奏哀樂風光告知世人，「瞧！我家子孫又賢又孝，花了大把鈔票做足場面阿嬤死也瞑目。」

「真的嗎？」淑芬一路跑來看盡人間百態，子孫送葬祖母當下開戰了，

「誰准阿嬤拔管？」

「不是我，是他。」

「我沒有，是阿喜。」

「亂亂講，是我，阿嬤快死時是我力主電擊，拖了一段時日才拔管嚥下這口氣。」

「唷唷，原來阿嬤胸口的一片黑由你做主？」

「不然咧？大家都想做好人，壞人只好我來當。」

「住口！大家都有好處，推來推去的真難看。」

小啦叭手得知再有一個大紅包高高興興的演奏起來，邊哼邊唱，

世上沒有後悔藥，抓住今天最重要；世上沒有後悔藥，贏得今天最美好。

金錢利益不嫌多，名位權力才是寶；禮義廉恥哪顆蔥？你死我活鬥到老！

註：魍魎，水中精怪，外貌醜陋，色赤黑，目赤、耳長、髮潤，喜食亡者肝。

※    全文完。

※    妖怪完結啦，接下來【安樂死】登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