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媽，樓下阿嬤按門鈴，說了一大堆我們聽不懂的話。」大兒子誇張的抬起右前腿作勢飛踢，被小兒子一個箭步撐雨傘擋下，比大聲似的說話：「亂講！阿嬤是外星人派來的，說著地球另一種語言，這種語言很難懂，學校有教。」

什麼？什麼外星人？什麼聽不懂的話？這二個小皮蛋！學校課堂胡鬧不停回家繼續胡說八道。

紀太太搖頭，正想問爸爸去哪呢！停車失蹤了？

門鈴大響。

「拍謝，我樓下何太太。跟妳講，今天水電工來我家測試半天說水管破裂跟妳說要換管線不然一直滴滴答答漏不停煩都煩死……咦？」何老太太眼尖，從門邊隙縫瞧見躲媽媽身後二名小蘿蔔頭把話題轉移：「這妳後生？」

是的，有什麼問題？

「要教他們講台語，講半天攏沒應，這樣不行。」何老太太搖頭，對於台灣的下一代不懂母語這件事情顯得很不開心，直到門邊紀太太打斷她的話：「我們是客家人。」

「客人也要會台語。」身為台灣最大族群身分的老太太游走民間無往不利向來引以為傲，狠狠打斷紀太太說話：「電視台有教。」

「我們不看八點檔。」紀太太眨眨眼，把矛頭倒轉回敬。

「電視新聞也行。」

「新聞綜藝化，偏頗的可以。」

「唱歌跳舞很好看。」

「看久生膩。」

「聽廣播咧？」

「江湖郎中賣藥，當心吃了生病。」

二人妳一言我ㄧ語地戳來又刺去把該講的正題遠遠拋諸腦後，冷不防耳邊傳來一句，「干我屁事？！」

回頭一看二名小孩有樣學樣學大人＂理論＂，菜市場的交鋒語立時止息。

「莫名其妙！」丈夫回家聽說母語這件事情很不高興，轉過身想找樓下＂理論＂。

「算了！整天關在家從不出門的老太婆能有多少見識？不被電視洗腦才怪！」妻子提醒先生誰出錢比較重要，經費問題遠比口水噴來噴去現實多了。

當晚夫妻二人上網找資料，法院判決的案例對自家很不利。

「就當被鬼盯，花錢消災囉。」丈夫搖頭不語，妻子拿起手機不情不願地算計：「房貸車貸課後輔導加托育，請問這些無底債到底要揹到什麼時候才還的清？」

翌日一早樓下阿嬤又上樓。

「要開挖！」

「什麼？」

「挖開，把妳家的浴室全挖開。」何老太太瞪眼說話，轉頭對上公共梯間的鏽蝕手扶梯，迷離倘恍之間彷彿看見殘肢斷臂飛橫缺了一角的毛玻璃，嘲弄紛爭不已的二戶人家－該你的跑不掉，不該你的強求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