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之歌 第二章  族樹

朦朧中椅墊往下沉了些許，有人在一旁空位的坐了下來。

那人沉默了一會兒，嘆了口氣，輕輕的推了推他。

「別睡在這，會著涼。」

飄絮皺著眉，不情願的挪動位置，然後繼續睡他的覺。椅背與扶手逐成的夾角空間，帶給在陌生環境中的他一絲絲難得的安全感。

一個夢也沒有，最好一個夢也不要有；就這樣睡下去，夢沉於虛無之中，不要醒來，讓記憶的時間就這樣停止……。

一件大概是薄被之類的東西被蓋在他身上，接著一雙手將他從椅子上撈了起來；他掙扎，眷戀著青苔軟墊帶給他的些許溫暖，但那雙手將他穩穩的抱在懷中。

「回房間睡吧！」那人低聲的哄著半夢半醒下躁動不安的飄絮，「睡在這裡會感冒的。」

「我想回家。」飄絮喃喃的說道。

「你已經到家了，這裡就是你的家。」溫和低沉的聲音安撫著他，「在這裡沒有人可以再傷害到你。」

「我會保護你。」

「可是家已經不見了。」飄絮難過嗚噎著。

對，又是那揮之不去的噩夢。

妖異的紅，那是血與火光交織成的黑色夢魘，吞噬了祥和安寧的夜和笑語不斷的粉色休旅車。

紅的是血、是火舌、是碎裂的車殼，黑的是夜、是濃煙、是燒焦的玻璃，白的是人、是分隔線、是翅亮的照明燈；議論紛紛的圍觀人群和刺耳的救護車警笛，劃不破空氣中瀰漫的沉默氣息。

他忘不了，就算亦翔不記得了，收養他們的雙親也希望他能解脫、遺忘。但那一夜被硬生生的烙印在記憶中，銘刻在血肉中；那……並不是意外。

那些人一直都沒放棄。

「我會保護你。」那人沒再多說什麼只是一直重複著這五個字，直到飄絮不再掙扎，乖乖的任人抱著。

「我會盡全力來保護你。」慎重的許下承諾，「我發誓，不讓你再受到任何傷害。」

「早呀！小雲。」一睜眼那對澈藍的雙眼就在眼前無限的放大再放大。

緊接著「碰！」的一聲，飄絮栽了下床，整個背脊無一倖免的與地板發生親密接觸；好在地板上負了一層不知名的植物軟墊吸收了絕大部分的衝擊力道。

「你是誰？」他撐著地板爬起來，驚疑的打量著大大方方坐在床不上的傢伙。

「小雲摔傻了嗎？我是疾洛呀！」水藍色的大眼擔心眨阿眨的。

那一摔該不會把人摔傻吧？

「疾洛的頭髮是深棕色，不是金色的。」飄絮肯定的說。

他有著極深的近視度數，若不戴眼鏡根本看不清楚一個人的面孔；所以他藉著較明顯的外表來記人。昨天他看到的疾洛頂著一頭深棕色長髮，這種顏色在他居住的國家是很常見的顏色，在普通也不為過。

「等等，我找眼鏡。」飄絮赤腳往門外衝去。

昨天他在休息的時候，把眼鏡放在一旁的茶几上……

休息？

他停下腳步。

「欸！小雲，你要去哪？」「哎！」頂著一頭金髮緊跟在他後面的『疾洛』被他突然的剎車弄的措『腳』不及，差點撞了上來。

「別突然停下，很危險耶！」『疾洛』不大高興的抱怨道。

那他是怎麼進房間的？明明他是在進門大廳的藤椅休息，然後睡著……

「小雲？」

「小雲！」『疾洛』發現他沒反應，伸手在他眼前揮了揮，「我再跟你說話，不要不理我啊！」「小雲、小雲………」

腦袋短路的飄絮已經陷入了跳針式的無限輪迴之中，自然不會理會疾洛那些無謂的干擾行進。

最後『疾洛』受不了，氣到在他耳邊大吼道：「雲飄絮，你到底有沒有在聽？」

那聲音大到幾乎震裂耳膜，飄絮這才摀著耳朵回過神來。

「別在耳邊大吼大叫，好好說不行嗎？」他揉著被蹂躪的耳朵抱怨。

「你……」『疾洛』被他的無視給氣著，一句話噎在喉頭中。

「怎麼了嗎？」

「誰叫、誰叫……」『疾洛』委屈的噘著嘴，居然有人可以這麼漠視他。

『疾洛』脹著氣的紅通通了臉大喊到：「我叫你叫了半天都不理！」

「啊，有嗎？」飄絮一臉茫然，剛才他只顧著想自己的事情，完全沒注意到有人再喊他。

「對不起。」

「算了！」「你看一下，你說的『眼鏡』是不是這個？」『疾洛』伸出一直握在手中的銀灰色金屬物體湊到飄絮眼前。「之前你一直把它『放在』臉上的東西。」

嚴重變形的支架與充滿裂痕的塑膠片，飄絮小心的從『疾洛』接過那堆殘骸，已經不能用了。

看飄絮久久不說話，『疾洛』忍不住的問：「怎麼了嗎？」

「壞了，不能用了。」飄絮只是平靜的盯著手中的殘骸。

「這東西很重要嗎？」『疾洛』好奇的戳了戳變形的銀色支架。

「少了它，我把東西沒辦法看清楚。」

聽飄絮這麼一說，『疾洛』也沉默下來。

過了好久『疾洛』才悶悶的吐出一句話來：「我的頭髮一直是金色的。」

「去吃早餐吧！」飄絮不想再追究髮色的問題，那副眼鏡他用了很久了。

「我不知道飯廳在哪，帶路吧。」

「晚一點我帶你熟悉我家，以後這裡也是你的家。」

兩人下意識的逃避了有關於眼鏡毀損的相關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