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之三

        看的到的有形物固然可偷，看不到的無形物一樣可下手，”偷電”。且犯案手法簡單，找隻電桿或電表，再拉一根電線進家門就完成作案程序。且這種偷與眾偷不同，泰半的偷竊都是一次性了帳結束。只有偷電是無時無刻不在進行中，長期受益，綿延不絕。兩條線一牽，爾後自家喝水、吃飯、洗衣、如廁閱讀、看電視、上網路、吹冷氣，一概公家優待，日日月月年年，此爽綿綿無絕期，贓物不大，享受不小，不危害社會，不影響他人，悠哉游哉，偷之高人隱士也。

         除了偷電之外，有毛賊偷電線，所獲贓款其價不昂，造成困擾損失不菲。我任職公司因遷移大陸，留下閒置廠房一座。因無人駐守，幾年下來，蒿草高於人。一日，三個毛賊潛入，既然無人，乾脆在裡面吃、住、外帶吸毒，曠日費時。將工廠當做安樂窩，當年巨資配置的工業電纜，室內電線，被他們慢工出細活，邊聽音樂邊逐一抽筋扒皮。末了，一不作二不休，反正無人，乾脆將鋁窗、鋁門、餐廳廚具、洗碗槽等等一股腦兒敲敲打打，分屍支解，有如裝修房屋大工程，搬得一乾二淨。最後，廠房正門為不銹鋼製，也一併卸下，害得東家怒極，報案時脫口而出：「他們連我的”鋼門” 都偷！」惹得別人竊笑，原來東家有兩付排泄器官。

         回教法律的偷竊罪；初犯砍右手，再犯砍左腳，三犯進監牢。這嚴刑讓人不寒而慄。不似台灣，小偷不但法院前門開庭後門交保，連警察都懶得抓。不過，為何右手砍完換砍左腳，而不是右腳？莫非懲罰之後，還要考慮他的平衡感？

         古今中外，偷兒輩出，但專以”偷” 而揚名的，莫如《水滸傳》虛構的「鼓上蚤時遷」。時遷本為盜墓賊，與楊雄、石秀相約入夥梁山，從竊賊準備轉行成為殺人放火的大盜，途中為了巴結楊、石二人，賊性不改，偷了酒店一隻公雞，因此被俘。讓貪圖祝家莊糧草的宋江，找到藉口，以救時遷為名，惹出「梁山泊三打祝家莊」。也成就了矮腳虎王英與一丈青扈三娘一雙天鳳地虎的絕配姻緣。

        時遷以小偷身手幹間諜，比老主管神行太保戴宗心細的多，攻打曾頭市，降服呼延灼，騙賺徐寧入夥，搭救盧俊義，征方臘，諸多要事中他都是要角，立功厥偉。卻被老狐狸宋江安排去當梁山泊的酒店經理，在一百零八條好漢中排名第一百零七名，是為地賊星。祇贏一個盜馬賊，金毛犬段景住。可見在施耐庵的心裡，殺人如麻像黑旋風李逵等人，值得書頌。小偷雖不殺人，立功再多，也只能敬陪末座。我總替他不平，他的功勞比許多天字輩的英雄好漢還大，應該位列天字輩。何況，古往今來，無以數計的”偷”兒，因他才能位列天上星宿，與日月並輝。

        台灣有個廖添丁，活了二十七歲，可能是正史上唯一以”偷”入祀，被人建廟頂禮膜拜的賊偷。而且最好的膜拜祭禮為；香菸。可是如今室內禁菸，廟宇屋簷下抽菸違法，以菸拜他，卻教他如何在廟中噴雲吐霧？反正他已成神，且生平諸多違法事，不差一樁。但香菸重稅，菸價大漲，不知香客是否減量？改一條為一包，或是長壽降成新樂園。

        好奇的是，在祈福保庇的心態下，是誰在膜拜他？祈求的目的何在？

        更懸疑有趣的是，他與關雲長同廟受祀，警探拜關公，求關二爺保庇抓賊，而同一屋簷下，就有賊王與關老爺同室而居，關二爺接受供禮後，抓他是不抓？兩尊神像下，各自跪倒信眾，這信眾雙方卻是死敵。一邊祈求工作時要常入無人之室，探囊取物，順風得手，最好一世不為條子抓獲。另一邊祈求轄境平安，不生盜賊，縱有毛賊，速速手到擒來。雙方虔誠燒香，喃喃默禱，冀求應驗，之後各自離開。

        雙方在廟裡不就結案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