釣魚之一

人說釣魚怡情養性，可像我等，魯直粗鈍，一根腸子如機場跑道的野漢，釣魚功夫愈是精進嫻熟，修養卻愈差，兩個小時枯坐釣不到魚，就焦躁不耐，坐立難安。所以自知非定國安邦之才，無法像姜太公般離水三尺，有鉤無餌，願者上鉤。要是槓龜一天，恨不得有束魚網，撲進水裡，一網打盡！或是心生卑鄙殘念，背個電瓶插進水中，讓水面翻盡黎明天色魚肚白，看你逃到哪裡去？卻在水裡譏笑我！

  在國外，釣魚常用假餌欺魚，假餌有蒼蠅、飛蟲、小魚等等多種，往往魚獲滿載。可到了中國人的地方，假餌只能欺自己。我曾幾次用假餌於海峽兩岸的池塘或海濱垂釣，卻屢次滿載夕陽歸。論魚獲；則身如彩鳳雙飛翼，簍有鳥氣一場空。徒讓魚兒在水裡再次仰天長笑岸上那個騙自己的傻子。

        假餌幾次槓龜後，夜不能眠，月下輾轉，終於在多次琢磨後，大澈大悟，證得釣道。原是老外肚腸直，腦筋鈍，活在那種世界的魚兒也成一個樣。俗諺：「武大郎玩夜貓子，甚麼人玩甚麼鳥。」此言不虛。君不見，國外野鴿松鼠總也不畏人的腳邊乞食，動物似人，自然倘佯，無有心機，所以假餌奏效。中國人肚腸如北宜公路，野鴿松鼠？嘿！嘿！是用油燜入味？還是大火快炒勁爆耐嚼？ 

        某年赴澳洲，央好友為地陪，帶我去海邊垂釣，抵達後整理魚餌，魚餌為死蝦，但見甚麼人玩甚麼鳥的海鷗在頭頂身旁盤旋群集，聒噪不已。當地海鷗對人毫無戒畏，死蝦的臭腥味引來海鷗數十隻，待我鉤裝上魚餌，使勁拋擲入水，只見群鷗也隨魚餌筆直如箭，咻咻射入海中。驀地，浮標下沉，拉力強勁，我心一陣狂喜，美哉澳洲！果然資源富饒，才下水就中魚，卻忽見浮標冉冉升起，竟自飛上天空。釣線的尾端居然勾著一隻海鷗，在天空憤怒掙扎撲翅，我垂釣十數載，首次釣到一隻大鳥。

        原是海鷗速度比魚餌下沉速度快，魚餌還沒沉底，就被海鷗飆入水中，一口啄走。但見這海鷗中鉤後，驚恐地天際亂竄，我收線困難。以往中魚，是低頭俯向水面，揚竿捲線。中鳥後，卻是仰首向上，持竿朝天，跟那隻鳥一樣驚慌，嘴裡咂呼咂呼，朋友一樣目瞪口呆，惶然失措，兩人都不犯聰明相。當費勁吃奶力將釣鉤從鳥的尖喙退出放飛後，這鳥長此一生，尖嘴處都帶著一小孔，至今總覺好生愧疚，害牠破相，對牠不起。還有，牠喝水時，能否一飲而盡？會否像漏杓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