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夏多雨，雨量之大，在我記得的三十多年來已經登峰造極。三天兩頭淅瀝之聲不絕於耳，更甚的時候，接連幾日不曾停歇。“端午”已過，天氣並無太大改觀，一到晴天就猛然暴曬，天一轉陰又是莫名其妙的悶熱，雨天一到，天氣陰冷又如深秋。多年不問農事，也不知道像今年這樣多雨的天氣算不算風調雨順。

　　我的皮膚之疾，遇上這種冷熱不調又濕熱反常的天氣，周身的痛癢更是甚於往年，不得不四處求醫問藥，才相信病急了不亂投醫也由不得自己，什麽辦法都想到了，就差跳神弄鬼了，卻不相信跳神弄鬼真有那麽大的用途。過了“端午”，胡亂投醫用藥居然也大見療效。後來，情況居然一天比一天好，終於讓我看到了完全康復的好勢頭。心稍慰藉，走路、做事也多了些精氣神。當然，出現這樣的結果主要還得感謝我的賢妻。其間，我也曾想到，也許我的皮上之疾只要遇到陰濕天氣就會恣意作孽，但終於要在“端午”的至陽之氣面前乖乖地敗下陣去——我的病情才得以這樣好轉吧——也是閑話，病情的大有好轉，歸根結底，還是要感謝我的賢妻。

　　除了病痛，讓我心生不快的另一件事情是，我種的茉莉花今年還沒有爽快地開花，一直萎靡不振，一直活得面黃肌瘦有氣無力。那盆花也曾長出過十幾個潔白的花蕾，但未及開放就次第零落，直至現在，花蕾依然不斷長出，也在不斷零落。我不知道，長此以往，我今年還有沒有觀賞茉莉花的潔白和品味茉莉花清香的機會。

　　每天中午下班回家，我總要先看看陽臺上的盆栽茉莉花。

　　如果前一晚上沒有下雨，次日中午，我看到的花蕾是不折不扣的潔白無瑕的，那是一種近乎發亮的潔白，似乎很快就要開花了，卻沒有開，整整一天，再也看不到小小白花怒放的燦然景象。同許多花卉一樣，茉莉也是每天淩晨或早上開放的，既然過了中午還未開放，全天自然再無盛開的希望。也許，它們暢然綻放的時候大概要等到明天早上。不過，即便還未開花，茉莉的花蕾實在潔白，潔白得讓人心生憐愛，也心懷感傷。多好的花啊，可是，含苞不放，終是可惜。

　　可是，入夏以來，天氣一直沒有連續兩日以上的晴朗。

　　設若前夜有雨，茉莉的花蕾非但不會綻開，還會萎縮、掉落，即便還有個別不掉落的，也是一副含露帶淚的嬌弱樣子，白，依然潔白，只是芳唇緊閉，金口不開，不嗔不怒，不言不語。中午一過，又令人大失所望地零落了，即便零落，依然潔白。

　　今年，雨下得實在是太多了，多到讓人厭倦，讓人生氣——可是，又能怎麽樣呢?這是誰也沒有辦法的事情。我本想快樂一些的，但我又不得不耐著性子守護我的皮膚病，不得不眼看著我喜愛的茉莉花的蕾一個接一個地零落，也看著花盆裏的雜草趾高氣揚地長起來。出乎意料，我並不太留意的“滴水觀音”竟然洋洋得意地長出了兩輪手掌一般大的翠綠的葉子。

　　茉莉和我一樣，是懼怕濕熱的陰雨天氣的。

　　也曾想把遭遇陰雨而遲遲不開花的茉莉轉移到室內，卻未轉移，因為我很快就發現我這個想法是十分幼稚可笑的，我幸好沒有付諸實施的移花計劃更是盲目無知的。我明明知道，花木之類，本是天生在露天中的，風霜雨雪，陰晴熱冷，是它們必須接收的，盡管被人移栽到花盆裏之後可以得到精心照料，但人的精心呵護和照料也有力所難及之處，對於活在陽臺上的花木，遇上長久的天旱，人可以給它們按時澆水，但如果遇到長久的雨淋，人就無能為力了，至多也只能將它們暫時放至檐下，但我住的公寓窗外既無房檐，亦無雨棚，盆花的數量之多，我又不能將它們悉數移於室內，沒辦法，只好讓它們淋著。

　　盡管今年春夏這樣多雨，盡管我對此種我並不想接受的現實仍然無能為力，我卻希望我的茉莉花今年還有綻開的日子，也希望我的病痛意外出現完全康復的奇跡。茉莉花依然掉落花蕾，也在不斷地長出花蕾，並且無論掉落的還是長出的，都是雪一樣的潔白。事實證明茉莉花還沒有放棄，茉莉花還在等，等待夏天必有的響晴的日子的到來。於是，我也覺得，我應該像它們，讓期望健康的“花蕾”從心裏繼續長出來，盡管它們還將繼續“掉落”，但我依然要堅定不移地長出“康復”的“花蕾”來。

　　茉莉花願意等，我也願意等，我相信，我和茉莉花都能夠等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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