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體:小 中 大 | |
|
|
2008/10/13 11:42:16瀏覽236|回應0|推薦3 | |
夜晚的公車行駛在黑夜山路,左右迴旋的離心力,加上顛頗的路面,時時讓沈頤恒身體失去平衡地隨之晃動。車廂內擁擠的乘客讓空氣瀰漫著一股令人鼻劓的痛苦,沈頤恒困難地移動腳部輔助的關節,伸展到唯僅可以更換姿勢的空間,然後將視線投射往窗車外。 不見景物的漆黑夜幕,像一面鏡子,沈頤恒看見自己的反影,面容清瞿菹骨,再加上三四天未去理會的鬍渣,就像是一張沈痾已久的病容。「方才出門前應該將鬍漬刮一刮的,」沈頤恒摸摸顏廓長長的鬍渣,近似喃喃自語的想著,「相信小蔚也不喜歡看到我這個樣子才對…」他好生後悔。 車愈來愈接近末站,車上的乘客開始一陣雀躍的騷動。向來平靜的山村小鎮一下擠進成千上萬的人潮,讓人有種又回到臺北鬧區的錯覺。 沈頤恒心底漸漸的泛起一股忐忑與不安,是即將再和小蔚見面的緣故,還是這一路的震盪引起的生理不適所促。每年的今天越接近此時,他總要花很大的力氣,將自己的思緒重新整頓平撫,慢慢由等待轉換成喜悅,然後才能去面對當年自己跟小蔚許下的承諾。 算算這一眨眼間已經過十幾年了。那時,他們一身青色牛仔套白杉,青青子吟藏不住的年輕,全寫在亮麗不羈的臉上。認識小蔚那年,一樣是個龍年的元宵節。她混在一群繽紛亮麗的色彩裡,是依然那麼的清楚攫人—— 「看吧!我說過貴族女校就是不一樣吧!」主辦的程祥特地跑到他跟前悄悄地邀功:「還好小恒你來了,那個帶頭最亮的女主辦今天就交給你?」 「喂——小羊!你們XX工專就是這樣子憐香惜玉的啊?!我們已經到齊了老半天了耶!」帶頭的女主辦不耐煩的朝程祥這邊遞了高嗓音的抗議。 「別急、別急,還少一部車未到呀!再等會兒,妳也不希望有人落單…」程祥果然有一套,捏手嘻笑朝那個發聲的女孩晃去,三言兩語就平息了女怨。 起初,沈頤恒實在不願再參加這種校外的聯誼活動,打從專一開始熱衷的投入到現今,已經是麻木無味,是該收心想點別的事情做做。 「唉,小恒你就算是幫我個忙,我人都給人家約,瑯都擋了,就少你這部車…這樣吧,活動費打你對折,就當告別紀念作!?」程祥這地下學聯會會長的稱號,果真不是輕易得來的。 「好,就再賣你一次面子!但是,我後座的那一位由我挑。」 「你這不是為難小羊我嗎?你是知道遊戲規則的,公平公正公開呀…」程祥搔搔前髮,轉使個眼神:「老同學,一句話,算你狠!」 那天,中正紀念堂被陽光刷洗得特別皓白刺眼,七彩紛紜的各式龍型燈飾幾乎遮蓋了整個藍天。陳芝蔚躲在陽光與陰影交接的人群裡,單純的一件白色線杉牛仔褲,不事打扮素淨的一張臉,在花樣的同年女孩中略顯得單薄。 「你確定是她嗎?一點裝扮都沒有,又瘦瘦小小的,那個帶頭的靚妹你確定不要啊?!」程祥做簽號之前又跑來問。 沈頤恒說不出為何會被陳芝蔚那種質感給吸引,與過去交往過的女孩相較之下,她實在淡得似一杯清水,就連說話時也是淡淡的: 「陳芝蔚。」她的聲音幾乎被引擎與風聲給掩沒。 「啊——?!什麼?」沈頤恒將車速放慢,頭斜側一邊想仔細再聽清楚。 「叫我小蔚好了!」 他就是這樣認識陳芝蔚。 那天之後他才知道,原來一杯平淡無味的清水也會使人上癮。 旅遊活動的最後高潮節目『平溪放天燈』,沈頤恒在他倆共持的天燈上寫著:小蔚,我們明年再一起來好嗎? 陳芝蔚漲紅著臉頰,喏喏的低咕:「天燈上面不是都寫應該著願望與祝福嗎?怎寫這個……」 天燈冉冉的升起,懸掛兩顆羞澀、敏感、噗噗咚咚悸動的心,在黝黑的夜空中逐漸形成螢火蟲般的亮點。小蔚在天燈上劃下的勾形圖案,印烙在他心底卻是愈來愈清稀—— 沈頤恒等到整車的乘客下車後,才一拐一跛地緩緩步下公車。山城的路多階梯,相對不良於行的他,確實是一種艱困的窘境。去年來的時候,在有柱杖扶持得情況下,已顯得窒礙難行了,更何況今年他捨棄柱杖不用,而只靠著單純的關節輔助器… 「年輕人,你要哆幾款吶?」操著台語的店家問。 沈頤恒在一棵老樹前的燈店歇住腳,是同一家店,同一個老闆,店家他或許不記得這個每年都會來購買同一款天燈的跛腳青年,然而,這處老樹的燈店,在年輕人的心中卻是永不滅的意義。沈頤恒清晰地看到十八歲兩個年輕身影——女孩手握一盞剛從店家接過來的天燈,綻放出花妍般的笑容,而一旁竟是為卿癡癲的自己! ─待續─
|
|
( 創作|小說 ) |